青梅看苏向晚猛盯着那马车瞧,也不自觉地看过去。
明明这个马车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她凝神去看的时候,莫名觉得心里头毛毛的。
她第一感觉就是……
很邪门。
那美人已经转过头去了,但青梅还觉得那帘帐里头,有另外一道视线透出来,望向她这里来。
马车里明显没有第二个人了,可这道视线不是属于那个美人的视线,这才让人觉得渗人。
青梅压下心里头发悚的感觉,对苏向晚开口道:“那马车光是看一眼,我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不知道里面那个美人是什么来头。”
苏向晚听她这么一说,脑子里有微光闪过,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在一群人里头,与众不同的那一个,通常都是重要的配角。
“原来在这里。”她轻声道。
南诏的来使里头,并没有听说七公主也一同前来的消息。
苏向晚原先还在琢磨这件事,这会大概明白过来。
第十个马车里头,或许就是那位所谓的七公主。
她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装成普通进献的美人,估计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但知道这件事,总是有利无害。
青梅听她说,不知道什么意思,只问她道:“什么在这里?”
苏向晚摇摇头,看前头的队伍渐行渐远,不少人已经跟着上去了,这才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这个热闹,凑得挺值的。”
青梅也点头道:“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南诏美人。”
这个阵仗,真是十足招摇了。
南诏王这么大手笔,也算费尽心思了。
毕竟美人计永远都有用,大部分的男人,对美色都没有抵抗力,尤其是这些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勾人的美人,简直就是把男人的玩物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面。
苏向晚也道:“应该没有几个男人,能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她跟青梅一路往回走,又想到什么,这才道:“如果真有什么人能对这些美人毫不动心,那可谓是万中无一了。”
那位南诏七公主是来和亲的。
她隐藏起来,说不定就是存着这样的目的,想要找一个,不轻易被美色所迷惑的男人。
那么……负责迎接她的赵昌陵,基本可以算得上是为她量身定做了。
电视剧也经常都是这么演的,邻国动人又美丽的公主,被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主吸引住,觉得他跟别的臭男人都不一样,自此芳心暗许,对他死心塌地。
苏向晚不在意南诏七公主喜欢谁,但如果她喜欢赵昌陵,又对他死心塌地,就很容易被他利用,变成指向他们的一把刀。
这个节骨眼,她可不想看南诏跟赵昌陵站在一条线上。
苏向晚有点好奇,这个七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心里的念头也慢慢清晰起来:“我得先观察一下,再想个解决的法子。”
即便走出去了很远,在天空中炸开的礼炮,一阵阵依然还在耳边响起。
那种热烈欢快的气氛,直接笼罩了整个京城,独独到不了的地方,便是像与世隔绝开来的天牢。
这里依然阴暗,带着万年都化不开的腐朽气息。
厚重的墙壁,把礼炮声全部挡住了,外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这里没有任何关系。
赵容显站在墙壁之前,像是亲眼看到了什么一样,轻轻勾起了唇:“外头今日尤其热闹啊。”
苏向晚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这种盛况,她应该也会愿意出去看上一看。
他的声音很低,但这里太静了,以至于这句话说出来,湮灭在吃人的空气之中,连带着引起一阵空洞的回音。
赵容显说完就没有再出声了。
他站得笔直,凝视着墙上被映出来的那点光影,很有耐心地等着……
等待是漫长的,在这里的时间,像被放慢了,所以就更显得绵长。
不知道等了多久,牢房外的门口,终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钥匙串叮叮当当撞击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随后是锁链被打开的声音。
起先是些微的光亮,随着来人越来越多,牢房里被琉璃灯盏照得无比亮堂,连角落里猫着的蛇虫鼠蚁都被惊动了,发出窸窸窣窣钻来钻去的声音。
宫人恭恭敬敬地立于两旁,低头让出一条笔直的道来。
赵容显的眼睛不太适应光亮,这会轻轻眯了起来。
模糊的光影里头,一道亮黄色的身影,踱步走上前来。
随后他身边的公公提高了嗓子,高声开口道:“皇上驾到——”
赵容显面色平静,这似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等的人,便是当今的圣上。
杜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
他看赵容显站在原地,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一样,不由得上前一步,对着眼前的赵容显道:“豫王,皇上来看你了。”
赵容显这才像回过神来一样,对着皇帝行了一个礼:“罪臣赵容显,参见陛下。”
赵彻站定良久。
他也没让赵容显起身,只是冷眼看着。
赵容显没得到许可,也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赵彻眸里的冷光更甚。
——依然是这么沉得住气。
哪怕关在暗无天日的牢里,等待着死亡的审判,他依然没有半点落魄气。
赵彻原本就知道,赵容显骨子有一股傲气,那股傲气撑着他,就算是真的走到了死地,也不可能看到他凄惨求饶的模样。
但知道归知道,他亲眼看见,心里依然还是很不舒服。
随着赵容显年岁渐长,赵彻看着他,就觉得前太子殿下的影子越来越明显,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还能记得那个人的身影。
自小就是被寄予厚望,享受万人瞩目,永远让他仰望着的那位太子殿下……
也是这样的,从来不肯低下那颗高贵的头颅。
气氛压抑着,又紧绷着。
赵彻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坚定——赵容显,必须要死。
天下已经是他的了。
即便安继扬成为下一个赵容显又如何。
他能杀一个赵容显,就能杀第二个赵容显。
真放走了赵容显,那才是真正的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他心里头想完,眉眼的凌厉消散,这会语气也温和了许多:“起身吧,不必多礼。”
赵容显闻言,很恭敬地起身道:“谢陛下。”
皇帝来此,要是对他疾言厉色,那多数是要给他生路。
这会皇帝对他言语温和,这就代表——皇帝不准备让他活着出去了。
果然,赵彻这会像很惋惜一般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出声道:“豫王,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朕来此地,是为了做什么。”
赵容显看着他,态度依然从容:“罪臣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说到这个“死”字的时候,音调稍微重了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