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苏向晚忽地朝苏远黛绽开了笑来,看起来乖巧又无辜,“我可什么话都没说,大姐劈头盖脸地就训了我一顿,真是好生委屈,亏得我还是个病人呢。”
苏向晚本就生了一张人畜无害单纯天真的脸,何况是眼下只有十多岁,自带几分稚子之气,又是病中,病气无端又添了几分可怜。
苏远黛莫名一顿,原本心头上盘着的怒火,触上她那张带着几分无辜和信任的面容,瞬间也消了七七八八。
但气消了大半,该计较的还是必须计较,她语气也放软了几分:“罢了,你还在病中,此事我自有主张,横竖你莫要插手便是。”
苏向晚眨了眨眼:“此事同我有关,又怎么能不管,二姐做错了事,自然是该受罚的。”
苏远黛眼神里闪过疑色,瞬间定在了她的脸上,好像是要找出什么东西来。
苏向晚面色不改,弯着眼笑道:“只是我知道以大姐的性子定是不会手软,所以我眼下请求大姐,若是要罚,便也罚她在房里禁足些日子也就够了。”
苏远黛一听这话,眉头又凝了起来,“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护着她!”
她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开口:“我哪里是护着她,我是护着大姐啊,外人谁不知道眼下苏府是大姐掌权,若是罚得狠了,外人免不了要说大姐你性情暴戾,苛待庶妹不是么?”
苏远黛挑起眉笑了,有些不屑:“嘴长在他人身上,我自是控制不了别人要如何说,又何必在意。”
苏向晚笑眯眯地:“可我在意,大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敬佩的人,我可千万不能让大姐因着我受了非议。”
苏远黛呆了一下。
好半刻,她的面容也不再冷硬,至少在这件事上看样子好像是愿意做了让步。
便是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平日里雷风厉行的她,眼下居然在苏向晚三言几语之下就改了心意,这在从前是不曾的。
话说好听点,总归不会错的。
许是因为见了真人,她对苏远黛莫名多了几分好感,虽然对她而言是初次见面,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若是可以,苏向晚还是希望来日不必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说的话里也带了几分的真心。
至少女二的黑化,完全是因为女主的作死。
苏向晚又想起一个事来,“对了,大姐,院子外头的下人……”
还不等她说完,苏远黛就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人都是晚阁里的下人,平日里懒散不守规矩,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眼下看来,心里半分没有你这个主子,做不了事还不忠心,那还有何用?还有你身边那个丫鬟白玉,你打算如何办?”
苏向晚恰到好处地装傻。
苏远黛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我原不想插手你院子里管教下人的事,做的过了,底下的人只会越来越不听你的管教,若是事事都要我来,他们只会记得苏府有我这个大小姐,不会记得还有你这个三小姐。”
苏向晚抬头看她,在这一刻里,她能从苏远黛的冷言冷语之中,体会到了那种冷硬的关怀,这也是她到了一个前路茫茫错乱环境里得到的第一点真心。
她原本就没有亲人,一个人也是艰难地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打滚,真心这种东西,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被慢慢地湮灭掉,就算是亲密无间的经纪人,横在彼此之间的情分也难免夹带了利益和算计。
“大姐说的我都懂。”苏向晚低头应道。
苏远黛摇了摇头,“你都懂,但你就是做不到,罢了,白玉这丫鬟我是一定要治的了,你别想还留着她,跑去周姨娘的院里四处同人说你疯了,你就是想要求情,也千万想想自己的名声。”
“白玉交给大姐处置,那其他的下人,可以让我自己来处理吗?”苏向晚说的多了,口有些干,下意识地看了看桌上的茶水,苏远黛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那丫鬟心领神会地立马去倒了茶水过来。
再感叹一次,她身边的丫鬟眼力见真好。
“你又想轻飘飘揭过去?”苏远黛瞪她。
苏向晚继续开口:“俗话说的好,好了伤疤忘了疼,罚了这么多次也没有用,大姐你难道还能换了这一整个院子的人手么?就是真换了,也不能说得准新人能不能比这些人好。”
苏远黛冷着脸看她,“平日里便让你好好管教着一院子的下人,你就是不听,还三番几次护着……”
苏向晚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苏远黛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她总觉得苏向晚同平日都不太一样,平日里她也是这样乖乖受训,虽然训完没什么用处,训完依旧天真不谙世事,这也是早就习惯的事,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苏远黛觉得这一回苏向晚是有在认真听,并在认真思考这一个问题的。
不过,指望她处置这晚阁里的下人,那应是不可能了。
她若是能狠下心来处置,晚阁也不会乱到了今天。
“你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快要姓周了。”苏远黛挑着眉,语气里都带了几丝森寒。
这话里有话。
苏向晚一下就听出来苏远黛的意思,晚阁里这些人懒懒散散没个样子,只怕跟周氏也离不开关系。
想当然,若是苏向晚自己不整治,苏远黛看不过去插了手,以苏向晚原本的性子,定是要拦着的,一来二去,姐妹之间自然会生了嫌隙。
所以说苏远黛的黑化从来都不是因为一两件事,而是日积月累地消磨,周氏天长日久的挑拨。
周姨娘从来没把苏向晚放在眼里,不过是拿捏着来对付苏远黛而已,把苏远黛解决了,剩下一个蠢笨如猪的原主,那根本就不是威胁。
“下人么,自然是要教训的,但既不是一天两天变成这个样子的,自然也没法一天两天就能变好,你说对吗,大姐。”苏向晚浅笑着看着苏远黛,好似这家里无论谁怕她这个大姐,只有她永远是亲近的,不曾畏惧的。
苏远黛对这话不可置否,她到现在还认为苏向晚是为了护着这班下人。
十多年来都是这般绵软的性子,也难怪她不信。
“我也不是让大姐你就此算了,不过,每一次都是如此罚,他们也不曾长记性,那这一次或许可以换个法子试试,比如先挑几个杀鸡儆猴……”苏向晚说的很慢,在苏远黛看来,就是在思考怎么变着法子地护着这些下人。
三言两语之间,她已经发现了苏远黛的敏锐。
眼下说太多做太多,转变太快,都很容易引起苏远黛的疑心,她只能循序渐进。
晚阁里这么多下人,在苏远黛的眼皮底下,周氏或许能收买几个,但不全然是,但就是那几个老鼠屎,能坏了这一锅粥,当今之急是要先把人给揪出来。
如果苏远黛够聪明,很快就能转过弯来,明白一锅端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烛光摇曳,她的脸忽明忽暗。
还没说什么,就听得外头起了异响,有个眉清目秀的丫鬟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苏远黛禀报道:“大小姐,周姨娘来了,说是给三小姐送吃食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