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找我过去,是为我的亲事。”苏远黛平静地道。
不等苏向晚说什么,苏远黛又出声:“宸安王妃要让陆君庭娶我为正妻。”
苏向晚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正妻的位置都让步了,以苏家的立场,是绝对不会把这门亲事往外推的。
“可大姐你不喜欢宸安王世子,不是吗?”
苏远黛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赵昌陵。
“我喜欢不喜欢不重要,你不喜欢就行。”
“……”苏向晚有些不妙的预感,“什么意思?”
“我答应了。”苏远黛淡淡道。
回廊里头的风穿堂而过,吹动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苏向晚足足愣了好半天才道:“为什么?”
苏远黛对着她温和地笑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晚晚,你该知道对于我来说,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而苏家眼下,也很需要这样一门亲事,我既做了苏家的大小姐,享受着这样的锦衣玉食与风光,自然也该为苏家做什么。”
追求自己的爱情这种事,只会存在于话本之中。
她们都活在真实里。
若苏远黛说不愿,苏向晚费尽心思也会帮她。
可眼下苏府想让她嫁,苏远黛自己愿嫁,宸安王妃也点了头,这事基本成了。
她作为一个局外人,没有任何的立场阻止这门亲事。
“我没法帮大姐做决定,若大姐觉得这样是自己想要的,那我不会阻止你,只是婚姻到底不是儿戏,我希望大姐能再好好考虑清楚……”
眼下看来还只是宸安王妃的一厢情愿,陆君庭若是不愿意,最后闹得难以收场,绝对是苏远黛受到的伤害最大。
若是宸安王妃真用了什么法子逼得陆君庭点了头,嫁进宸安王府的苏远黛,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这桩婚事太突然,苏向晚心中有怀疑,可没有什么证据,她现在也没法说什么。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
这事情并不简单。
初秋的夜里,温度比白天下降许多。
苏向晚裹着披风,一步一步在院子里走着。
月光清浅地洒下来,整个院子好似渡上了朦胧的光,让人看不真切。
翠玉打听完了消息,回来对她道:“小姐,那宸安王妃今日到府,同老夫人的确说了提亲的事,而后老夫人便让底下的人叫了你们过去,等到你们作完了画,宸安王妃同老夫人便确定了人选。”
“不对,不是画画。”
如果是凭画画来选人,那分明是苏锦妤画得最好。
苏远黛根本没想特意表现,画得差强人意。
“如果不是画画,那宸安王妃为什么要让小姐们过来,还让你们当堂作画呢?”翠玉疑惑地开口。
这是很大的疑点。
“我们走了之后,宸安王妃跟祖母说了什么?”
翠玉想了想,“没说什么,只说她觉得大小姐不错,年纪合适,看着大方得体,还很能干,大约是夸赞大小姐的话。”
“没有说其他的了?”
翠玉摇头。
那她怀疑的这条线,需要推翻,或许要从更早之前追溯。
她一步一步走着,看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慢慢盘算。
似乎想到了什么,苏向晚顿住脚步。
“宸安王妃是突然上门的么?”
提亲这么大的事,总不会是心血来潮。
“这倒不是。”翠玉应道:“宸安王妃没来之前,就有红娘上门来了。”
苏老夫人一直有在帮苏远黛留意亲事,所以有红娘上门,并不奇怪,这也是苏向晚先前没有留心的原因。
如果更早之前红娘就上了门,说明此事不是突然,而是已经筹谋了许久。
宸安王妃这次来,一是敲打她,而是确定亲事。
所以苏远黛是宸安王妃一早就属意的人选。
可属意了直接提亲就是,为什么又要让她们其余三个姐妹过去走个过场?
里面肯定有什么被她忽略的关键因素。
或者说,宸安王妃欲盖拟彰地做这场戏,是给苏老夫人看的?
她想从苏老夫人那里确定什么事……
“其实小姐,这事关乎世子自己的亲事,若是有什么疑心,找他直接问清楚不是更好,宸安王妃怎么也是他母妃,旁人哪有比他更了解的。”翠玉直接道。
术业有专攻。
当事人是最好的突破口。
“今日宸安王妃才敲打过我,风口浪尖上,传出婚事的当,我回头就找世子商量,这事要黄了,你觉着宸安王妃要怎么想?”
苏向晚觉得自己一只脚踩进了泥沼,如果妄动,另一只脚只怕也会被拉进去。
没有救援到来之前,她动弹不得。
可她是孤军奋战,哪来的援军。
愁人哪。
两人说着话,红玉端上了清润的糖水。
秋初易燥,有什么事都吃过了再来想。
“小姐,先来喝银耳木瓜糖水吧。”红玉放下食盘,对着苏向晚道。
翠玉回头看了几眼:“叫元思也来吃吧。”
苏向晚摇头:“这甜腻腻的,他估计不喜欢。”
翠玉微微笑:“他药喝得多,苦兮兮的,喝点甜的东西不挺好嘛。”
随后她端了碗,给苏向晚装了一份,又端了碗,给元思盛了一份,送进栏下去了。
苏向晚看向红玉:“翠玉怎么了?”
她怎么寻思着有点不大正常。
红玉压低声音:“小姐你不知道,今日宸安王妃不是过府来,唤了你们几个小姐去怡和阁吗,底下的人当时就在说提亲的事,二房有个丫鬟就说了几句你的坏话,翠玉你是知道她的,一贯隐忍,不是喜生冲突的人,所以就当自己没听见,人家却得寸进尺,红玉当时去拿的糕点,都砸坏了。”
翠玉的性格苏向晚倒了解。
她不是家生子,原先是冲着报恩卖身进府,战战兢兢在晚阁做着事,是个聪明有心思的小姑娘,既不冲动,也不鲁莽,若非后来时机巧合,苏向晚没提携她来做贴身大丫鬟,她应该会低低调调地做完这些年的差事,到了年纪就出府嫁人。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苏向晚不插手,是尊重每个人的处理方式。
“你猜怎么着,那说你坏话的丫鬟,正准备端着炖汤出门,那汤盅没来由地就炸了,听说烫了一手,哭得嗷嗷叫呢。”红玉有声有色地说着。
“这么巧?”
“哪有这么巧,是元思打破的汤盅,他后来跟翠玉说,晚阁的丫鬟不能让人欺负,丢了他的脸。”
苏向晚莫名地笑了。
糖水凉冰冰的,喝进嘴里,神清气爽。
“到底是豫王府出来的人。”
不管是赵容显还是赵容显手下的人,从来秉持的就是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十倍奉还的恶理,不然京城里头的人怎会那么怕他们呢。
“翠玉现在把他当自己人,自然对他好了。”红玉陪着苏向晚吃完糖水,笑眯眯地起身收拾。
准备就寝之前,她漱完了口,看着窗台前放着的空碗,心下倍感欣慰。
外院围墙栽着不少桂花树,今年开得太晚,现在都尽数绽放,桂花的香气随着夜风吹了进来,萦了满室余香。
她叩了叩窗棂,“元思,出来。”
悬梁上,倒吊下他的脸。
他在等苏向晚说话。
“我有个事想让你帮忙。”她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