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妈子是第一个从上清堂里出来的。
马车坏得突然,让人始料不及。
但此下在城郊之外,马车回城尚且都要一个多时辰,没了马车要回去就更加困难了。
楚妈子今日进城里到苏家找人,也是兜兜转转费了好一些波折的。
“这可怎么好?”楚妈子围着那马车走了一圈,声音有些着急,“坏成这样子,能修吗?”
苏向晚上前看了看断裂开来的位置,上面半点看不出有刀剑痕迹,反倒是被人细心地做成了意外开裂的模样,好像很久以前这马车受过撞击,然后留下的隐患没有被发现,方才才忽然坏了一样。
元思出手,就知有没有。
豫王府出来的亲卫,手段高明得很。
但尽管他没留下一点痕迹,苏向晚也能知道是他。
这毫不掩饰摊开在她面前的企图,太明显了。
赵容显眼下就在上清堂,元思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非把她往赵容显身边推不可。
楚大夫听见了异响,也从里屋火急火燎地赶出来了。
永川也跟着出来。
不过还好赵容显没出现。
“马车坏了?”楚大夫一脸的惊讶。
其实马车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要像眼前坏得这么彻底甚至连修的可能都没有,这种事还是头一回见到。
苏家这么有钱,给一个小姐坐的马车,怎的这么敷衍,这一不小心路上坏了翻了车,那可是要命的。
他想着就缓和不少,连忙上去安慰苏向晚:“好在是还没走就坏了,这要是坏在半路上可不得了,人没事才是最紧要的。”
永川看了苏向晚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苏向晚总觉得永公子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对她格外上心,又带了那么一丝隐约刺出来的敌意。
可她确定她真的是头一回见到赵容显这个新护卫。
永川上前对着马车查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在轮子断裂的轴承上停留许久,这才道:“坏得很彻底,这马车没用了。”
楚大夫皱着眉头,显然在帮苏向晚想对策:“如若让人回来再派一辆马车来,兴许赶不及了。”
等到入夜赶路,对一个千金小姐而言,是极为不安全的。
再者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更没法招待苏向晚在这里留宿,这就成了上下两难的局面。
“楚大夫不要劳神了,我自己想想法子吧。”苏向晚微笑道。
要回去总是有法子的,真不行就骑马回去,她去过马术俱乐部骑过马,稍微知道一点窍门,但直接骑马回城的难度比她想的可能要大,又有些危险,所以不到不得已之前,她都不想选择这一个法子。
上清堂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便捷的交通工具,楚妈子今早上是坐赶货的驴车进城,这驴车早上过来送东西,随后回城,一趟来回就结束,下午是绝不会再来的了。
虽然苏向晚说不用楚大夫劳神,但楚大夫哪里可以袖手旁观。
苏向晚于他而言是上清堂的大恩人,今日专门跑来一趟,现在马车坏了回不了,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帮忙想解决的法子。
其实也不是真的没办法。
上清堂今日还来了其他的客人,永公子也是要回京的,如若他愿意捎带苏向晚一程,这事也就可以解决。
可他看永公子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的样子,好像是真的不愿意搭理这招事。
“永公子……”楚大夫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
为了苏向晚,该拉下脸求一求的事,他倒没什么所谓。
毕竟他方才同永公子聊了一下,发现他待人接物也甚是和气,骨子里天生有一种熟悉的气息,楚大夫甚至怀疑永公子也是出自医药大家,而行医济世之人,都有一副悲天悯人的医者心肠,总是很乐意帮助旁人的,看他想在上清堂设立难民安置点就可以看出来。
所以他觉得他要是开口,永公子会乐意搭上一把手。
没想到永公子似乎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很直接地拒绝了:“男女授受不亲,于苏小姐于我声誉都不大方便。”
楚大夫哑了哑,真是不好说下去了。
肯帮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何况在这之前两人也不认识,他真要让永公子去帮忙,也有点强人所难。
他只能皱着眉,继续绞尽脑汁地去想法子。
“永公子。”苏向晚走上前来,对着他温和地行礼。
永川颇是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
他知道苏向晚找他干什么,态度也表现得冷漠,一般脸皮薄一些的女子,看这情况,应该也不会巴巴地惦着脸跑上来。
那马车坏得蹊跷,虽然看不大出来什么痕迹,但永川觉得这时机有些太过巧合,连带之前对苏向晚的印象,更觉得她是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的人果然没有被他一副冷漠的样子吓退,反而是很直接地开口要求道:“永公子,我想请你帮个忙。”
求人是这样理直气壮的吗?
什么态度这是。
永川不可思议地挑起眉来:“马车是不可能借用给你的。”
真把自己当回事!
出身豫王府,永川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这么自以为是的女子。
区区商女,平日里在他跟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居然还想要借他们王爷的马车。
他都气笑了。
王爷的马车他都没资格进去坐,只有在外面赶车的命。
她可真够胆。
“永公子,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派一个人去苏府报信,请他们派马车来而已。”苏向晚朝他绽开笑来。
普通人的脚程自然是赶不及来回。
但赵容显不是普通人,他不仅有身手极为高强的护卫,还有一套自己的信号情报网,可以即时联系通讯,在上清堂这里的消息要迅速传回京城中,对苏向晚而言很困难,对赵容显的护卫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发个信号情报的功夫,半个时辰兴许都不用。
而从京城里头备好马车过来,也就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看天色而言,可能回府稍晚,但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她可不敢妄想跟赵容显借马车。
元思能坏一辆马车,却不会再坏第二辆,动静惹得太大,会露出马脚,赵容显就在这里,他不会冒险。
永川笑了,“你觉得我会帮吗?”
苏向晚也弯着眼笑:“或许,你知道元思吗?”
方才所有的情绪在听见这个名字的同时被冲散得毫无痕迹,永川几乎是一下子就警醒了过来,目光里刻着深切的寒光:“你知道元思?”
苏向晚很干脆,“是啊,他找过我。”
永川面上变幻不定。
事实上他知道赵容显一直在找元思的下落,可京城里头元思了如指掌,对赵容显手下部署更是尽在掌握,加之他本就是死士出身,不管是谋略武功都十分厉害,要抓住他是极不容易的一件事,从前他在赵容显身边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刀,之前有多好用,现在就有多棘手。
关于元思的消息,他半信半疑,不过这个消息他觉得很有必要知会赵容显一声。
苏向晚很体贴地道:“去吧,问过你家王爷,他肯不肯帮我送个信。”
永川静了一下,“我怎知你是不是在说谎?”
“可万一我没说谎呢,你们愿意放过抓住他的大好机会吗?”苏向晚很爽快地应道。
他又沉默了。
苏向晚对这个新护卫不怎么了解,但看他方才和楚大夫的言行举止,这个人比起元思和赵容显而言,简直是不能再温和了。
元思那人说话之间没有给人任何周旋的余地,都是直来直往,一言不合就亮刀子,再不行就直接杀了算数,永公子看起来却完全相反,他不是那种顷刻之间取人性命不留余地的类型,相反他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一股万事有商量的亲和来。
气质是不会骗人的。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王爷说?”永川看她,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怀疑。
既然元思找过她,那她为什么非要掩藏到现在才说出来。
是不是那马车若然不坏,她就打算包庇元思瞒到底?
还有她知道赵容显是王爷,他才是做决定的那一个,为什么要让他跑腿传这一次话,她自己去不是更好?
永川怎么想都觉得这里头很诡异。
“为什么?”苏向晚呵呵笑了两声。
当然是因为怂啊!
不过她却是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到底去不去,不去这事就拉倒。”
欺软怕硬她就是典范。
苏向晚小小地自豪了一下。
永川最后还是妥协了,他让苏向晚在外头等消息,转身回了屋里头禀报赵容显。
楚大夫倒是没听清楚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不过看苏向晚的样子,好像已经商量好了,倒也安心下来。
“小姐,永公子肯答应帮忙了吗?”楚妈子抢先问道。
“不好说。”苏向晚只有七成把握。
剩下的三成来源于对赵容显的琢磨不定。
他的心思太难猜了,抓元思固然是挺重要的事,而眼下她有元思的消息,还能帮个忙一块瓮中捉鳖,若是换了赵昌陵,他可能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这不就是发个信号就可以达成交易的事吗。
但到了赵容显这里,就有点复杂,他或许足够自负到不需要她来帮忙抓人,最最最有可能的是,他方才被她扑了那么一下,说不定就想看她自生自灭,宁愿放走元思也不肯帮忙。
总之赵容显那些无语到令人发指的小心眼,她领教过无数次了。
如果不是元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到她头上来,她还真想帮他瞒过这一段时日,反正也动了要利用他当挡箭牌的心思。
但今日的事让苏向晚想起元思为什么有如今的下场。
那不就是因为他坑起人来连自己主子都不放过吗?
元思固然有很多用处,但太难掌控了,苏向晚说不定还没从他身上捞到什么好处,就先被元思给坑死了,从元思找上门来她陷入了一个极其被动的局面,这才能导致他能这么得寸进尺地胡作非为。
苏向晚不得不想法子帮自己拿回一点场子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