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翠眼睛不大,细长细长的眼角边包着水,巴巴得望着杨怡。换了平日,杨怡见到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铁定是要拉上一把的。但杨怡只摇摇头,转身拎起水桶朝田里走去。
“不是我狠心不帮,下到地里的菜种子都是特意从别县运来的,统共就这些,实在没有多余的播到你们家里,林大娘请回吧!”
浇地的水有奇效,若是让林小翠这样的大嘴巴发现了,那还不平白给自己惹来麻烦,眼下家家难过,帮了一个就得连带全村都帮,她可不嫌命长。
“杨家姑娘,照你的意思,咱十里八村的只你家田里能种出东西,都是托这菜种子的福?”林小翠蛮会找重点,一下子扑到杨怡车上,摸着那一背篓的菜种,眼睛直冒光。
杨怡挑下眉,干脆将错就错得点了下头。
“乖乖,那可是宝贝啊,但我看它们都是最常见的菜种,你是从哪弄来的?”林小翠贪婪得紧盯被杨怡抢回手里的背篓,半信半疑道。
“我在城里无意间救了个财大气粗的夫人,她见我为庄稼没好收成发愁,就送了我这些种子度荒年,听说是从什么关外的族人手里买来的,被奉为神物自然对田没什么苛求。”杨怡胡乱瞎编道。
林小翠嘴巴碎,但毕竟是个连县城都没出过的人,见杨怡讲的头头是道,而那一排排长势正好的蔬菜更是强有力的证明,顿时信了八九分,再想想每日来往杨家的高头马车,朝杨怡扑过去死死攥着她袖口就是不肯撒手。
“杨家姑娘,大娘知道你说的全是真的,你就看在小时候大娘还给了你几把南瓜子的情分上,托那位贵人再送你些,大娘屋里有什么东西你看得上眼,统统拿去,绝对不白占你便宜!”
林小翠身体匀称,贴在杨怡身上就像个牛皮糖死活扯不下来,杨怡满头黑线得拉了两下,语气不善:
“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明抢,既是关外的东西,哪能像拔草一样那么轻易得弄来,林大娘你今后若是肚子饿得紧,可以让你家小孩来我这拿几个菜叶,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喊声中气十足,许久瘪着肚子的林小翠腿一软,噗通坐在地上,愣是没敢再说话。
杨怡不愿再同她纠缠,将背篓挂在胸前,警惕得握着铲子,时时提防她冲上来抢东西。
被晾在一边的林小翠嘴里嘀嘀咕咕的,始终没挪地方,望着弯腰耕作的杨怡,也不知再盘算些什么。
杨怡擦拭下顺着脸颊淌下来的汗水,欣慰得望着眼前泛着水光的耕田,略一回首,才发觉林小翠早不知跑哪去了。
长叹一声,杨怡费力得将空水桶移上车间,慢慢推着朝村里行进,也不忘顺道去旱田里瞧上几眼。
清一色的绿叶子整齐极了,除了前几日被挖的空土坑,再无断裂处。整个农田在昏黄柔光照耀下,尽显和.谐。
当然,如果不是有个圆球在地里一拱一拱的话。
“哪家的小屁孩又来这偷东西,难道崔有金上回没将我的警告传达给你们吗?”杨怡狂奔上前,拎起那圆球,气急败坏道。
“姐……姐恩人,我没偷东西,你别生气,别放狗啊!”罗栓子吓得冷汗直流,抱着脑袋哇哇讨饶。
杨怡辩清来人,怒气消了大半,替罗栓子拍了拍身上的土,见没有蔬菜藏在身上,弹了下他的头,故意板着脸问道:
“那你鬼鬼祟祟得在我家菜地干嘛,难不成是来晒太阳的?”
“不是,姐姐恩人你听我说,我怕那些偷菜的还会再来,而你们所有人又都很忙,就跑来替你们看着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罗栓子惊恐得看着杨怡,往她身后瞧了瞧,见没有那只凶狗在旁,煞白小脸恢复点血色。
杨怡昨日放狗将七个孩子追得哭爹喊娘,这事已在村里传出三个版本了,一个比一个凄惨。
闻言,杨怡倒怔住了,这罗栓子自己都快饿昏了,还愿意无偿跑来为自己看菜地,甚至连块叶子都没拿,莫不是真被野蛇毒傻了。
“既然姐姐恩人你来了,那栓子就先走了,不过你放心,只要菜还没被你们收走,我会一直来看着的!”罗栓子挠了挠头,眼中满是赤诚。
杨怡一把拽住想跑掉的罗栓子,和善得摸了下他的脑袋:“上回你帮我拦住崔有金他们的事,姐姐还没好好谢你呢,正巧碰上你就跟我回家吃顿便饭吧!”
罗栓子人长的胖圆,个头与崔有金差不多少,可性子却有些软弱,一路都跟在杨怡身后,始终保持数米距离。
杨怡思忖若不是自己救过他一命,怕是早在背后偷偷跑掉了。
天色尚明,杨怡家的大门半开。两个小孩子送走李凌云,正撅着屁股在前院挖土,听到脚步声抬眼一瞧,举着脏兮兮的爪子朝杨怡扑了过来。
“咦,栓子哥你怎么也来了,是找小源来玩吗?”见到拘谨的罗栓子,小源躲过杨怡伸来的手,牵着罗栓子的胳膊塞给他一大把糖块。
杨怡悬在半空的手滞住,望着无比和睦的两人,满脸问号,昨天让小源去送东西还是满脸不情愿,怎今个转得这么快,连她这亲姐都不要了。
“二姐看样子是遇到克星了,才七岁,嗯,孺子可教也!”
小溪从地上拾起根木棍,学着李凌云摊扇的样子摇个不停,满嘴的之乎者也。
“一边玩去,你姐跟栓子间的纯洁友谊,怎就被你说得这么不堪!”杨怡没好气得夺过木棍,揪着小溪的衣领往灶台走去。
过几日她定要好好问问李凌云那家伙,最近都教了他们些什么,两个小孩子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
最近大孤山被村里人一通搅和,能吃的猎物都逃到深山里了,赵阳跑了整天,才弄到个小山鸡,又帮杨怡采了些药材,直至杨怡做的晚饭快凉掉才赶回去。
一进门,就看见罗栓子冲他拼命摇手,赵阳心内只道不好,快步上前要捂住的嘴巴,还是晚了:
“赵大叔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