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的船只也遭到了袭击,原本相去不远的船队已经各自漂散,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杀上来的刺客全然没有目的,见人就砍,很快与侍卫打作一团。
一片混乱中,人人踩踏拉扯,船只晃荡,有些慌不择路的官员推开窗子跳下水去,弄得在场众人更为惊慌失措。
初永望被挤得站不稳,贾晶晶上了些年纪,再怎样努力也护不住他。
“信王殿下,旁的船要来了,我们快离开这儿!”贾晶晶望着外面,士兵所乘的船正剪断了拖船的锁链,朝他们划过来。
“不,这些船会先去救父皇母后。”初永望道,“不接到父皇母后,不能上。”
“可是……”贾晶晶担心,“这边离河岸太远了,裘大人要搭救也……”
“裘鸣不会来。”初永望低头小声道,“别再提裘鸣,他若真收到了我传出去的命令,今夜无论如何也不会赶得及救我。”
“那……”
场面如此,初永望却冷静着。
今夜的情况并不在意料中,但好在他一直有着其他的准备,如有人趁乱逼宫,他决不能让贼人得逞。
蓦地一只手从旁侧伸出来抓住了他,初永望一惊,猛地抬头。
“九儿别离我这么远。”初永年说着把他拉到身边,结实有力的手臂只一屈就把他牢牢锁住。
“你干什么?!”初永望没挣扎。
“你这话问过多少次了,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初永年说着踹倒贾晶晶,夺过侍卫掉在地上的弓弩,他双臂圈着初永望,拉弦引箭。
“初永年!”初永望见他将弩指着前方的画舫,惊忙伸手去夺,初永年却突然开弓,射杀一名冲到船头的刺客。
“别乱动。”初永年冷笑,“九儿方才要夺箭,是想射中前面的船,还是不想射中前面的船?”
初永望不敢轻举妄动。
初永年故意贴在他耳畔道:“你说出来,为兄帮你达成心愿。”
“你疯了吗?”初永望侧目瞪他,“这是你今日安排好的大戏?”
“冤枉啊。”初永年说,“我身为皇子定是这群人要杀的对象,和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九儿泰然自若,明知为兄身手不凡,却不留在为兄身边,而跑到危险的人群中到处闪躲。是不是料定了有人前来搭救,或是这群人手下留情,不会伤及你呢?”
这么快就把帽子反扣在了他人头上,初永望不禁暗骂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
这些刺客数目惊人,方才随着落水的人群一并跳下来,要在岸上处置,也早就混成一片根本无法分辨。
初永望也怀疑他们究竟是哪里来的,初永年的亲兵今日被调动,萧家军根本不在京城,不该是他手下的人谋反,难道……他有帮凶?
除了初永年,还有谁敢……
初永望顿时猜了个大概,一阵悚然。
初永年再次搭上弩箭,凌厉的凤目瞄准对面不远的画舫,一众侍卫和太监里,他看清了老皇帝的龙袍。
这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看着倒还是老样子,脚步仍悠闲着。
他就这么放心自己的安危,不会出任何差池?
那楼船上的荆叱杀人如风卷残云,根本没有人能近前,有他在,皇帝和皇后的确不需要担心什么。
“荆大人之前的伤,不知如何了。”初永年忽然说。
他指的之前,便是荆叱护送初月晚的时候所受的伤,过去这么久,理应是好利索了。
可初永望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你不会动手的。”初永望也盯着父皇母后,“你若这时候射荆中郎,就是明摆着谋反的证据。”
“谁说我要对荆大人动手了。”初永年道,“只是担心他对敌太多力不从心,想帮他解决一些麻烦。”
说着他再次端平弩箭,初永望的心跟着揪起来,突然间他看穿了初永年的意图,在他放箭的刹那初永望将他手臂推开,那箭划过夜空,钉在了对面画舫的廊柱上,与荆叱擦身而过,仅隔一寸。
荆叱猛地回头寻那发箭的人,初永年暗骂一声,抓起初永望转身趴下。
“你就不怕动那一下击中他的脑袋?”初永年恶狠狠地按住他。
“反正你要射他的戟,稍偏一点罢了,想必荆中郎也不至于那么倒霉。”初永望说着抓住他手中未搭箭的弩,怼在自己胸口。
“你不怕我真给你一箭。”初永年放下狠话。
“杀了我你就真的是太子了,说不准还可以跨过‘太子’这等麻烦事。”初永望死活不松手,“好好把握你的机会。”
初永年咬牙。
“裘鸣呢?”他从地上捞起初永望,“为什么裘鸣没来救你?”
“裘鸣?我记得你们先前有些恩怨吧,他不是绑过初素菁?”初永望道,“怎么现在你反而念着他了,你知道他会过来?”
初永年的眼神中起了怒色。
杀到船上的黑鱼刺客将前方的侍卫砍倒,突然朝他们冲来,初永年扭头甩手向那刺客,袖中金色的亮片一闪。刺客的眼神在潮湿的夜行衣下露出些许疑惑,却还是从他面前退了下去,转头与侍卫拼杀。
“刚刚你做了什么?”初永望察觉了那一瞬的古怪,抓住他的手臂。
初永年不语。
初永望笃定他和那刺客确认了阵营,手指紧紧扯住他的袖管。
“那时候在马场就是你让他行刺父皇。”初永望盯着他,“之后你们翻脸,他才用初素菁警告你,行刺父皇的计划,你试过多少次了?”
“你不该掺和进来。”初永年压低声线。
初永望见他又起手取箭,赶快再次扑过来按住弩,趁机往他袖中去掏。顿时初永望后颈上挨了狠狠一掌,双手一松昏迷过去,初永年将他后腰托住,转手推给贾晶晶。
“待在这儿,保护好他。”初永年说着提起弩来,搭箭入槽。
“肃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贾晶晶抱紧初永望,看见他方才一串的动作就全都明白了,惊慌不已。
如何使不得?
初永年瞄准了立在露台上忙于左右格挡的荆叱,然而并没有动手,却稍稍偏转了弩箭,指向画舫露台的一角。
他松开了弦,那箭砰然射中露台栏杆,正把着栏杆爬上去的刺客被荆叱的长戟戳穿,“咔嚓”一声,那死掉的刺客从露台上坠落下去,荆叱尚未拔出长戟,急忙退步抽身。初永年再补一箭,射中他头上帽冠,箭风扯着他的头发,刺客坠着他的长戟,荆叱失去凭依,身体不可控地踉跄。
“啊!!!”他怒吼一声,从露台上掉下水去。
初永年眉心紧锁,搭箭。
凤眼中,倒映着明黄的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