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英山道场,泰清宫前,南宫缪人在马上,和一行礼官对峙着。
“本王要见公主,照常上摩天塔去见不可以吗?”南宫缪问,“就算现在摩天塔已经闭门,也不必隔着这么远就拦我吧。”
“王爷,夜里进道场已经是不妥,下官已经派人去摩天塔传话了,很快就会给您答复。”在场的礼官向他回道。
“这是摩天塔的待客之道?让本王在这夜半寒风之中等着你们传话?”南宫缪瞥向他们身后的泰清宫,“连进去坐坐都不行?”
“王爷,泰清宫乃是神圣之地,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坐坐的。”
“是么,摩天塔的规矩真大。”
“无有礼法不成方圆,这可是大皋朝的历代先祖订立和巩固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可违抗。但凡违逆者,便是无视大皋列祖列宗及大皋立国之本。”
南宫缪没有好脸色:“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担不起。等就等。”
正说着,那边长阶走下来一行人,南宫缪定眼一看,并没有初月晚的身影。
“公主呢?”南宫缪急忙问。
那礼官紧赶了几步,来到他面前:“公主殿下已经歇下了,下官问过大国师的意思,大国师觉得此时不宜惊动公主。请回皇上,今夜公主不会同行观景了。”
南宫缪不悦:“那我进去看看公主。”
“王爷若要上摩天塔,还当下马步行登山才是。”礼官提醒。
南宫缪按了按腰间的刀,刚要下马,忽然那礼官背后的一个人道:“王爷还是回去吧,这么晚了,就算登上摩天塔,大国师也不会破例准许您进塔相见,在这寒夜中再等人传一次话,何必呢?”
之前说话的礼官眼神瞬时大变,恨不能骂他多嘴。
南宫缪刚要反驳,忽然听出这声音有点耳熟。
好像……是裕宁身边的小太监应顺的声音。
南宫缪一时没有急着发话。那礼官却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随行的男巫,道:“我回过松苓长史,道场不需要人手,你们几个怎么不好好守着摩天塔,还跟下来了?”
“回大人,天黑,大人不宜独自行走,长史特示意我们送行至阶下再折返。”那小个子的男巫弓着身子道。
那名礼官仍是怀疑地盯着他。
南宫缪察觉不对,恐怕这里有人布局,准备回去搬救兵,口上答道:“既然公主歇下了,那本王也不再打扰,走了。”
他扯扯缰绳,率同行的五人转回去,忽然察觉前方黑漆漆的道场上有些动静,再看,竟然不知何时来了一群礼官。
那礼官背后的男巫猛得抬起头来,朝他喊道:“快走!”
前方的一众礼官顿时抄起礼器,南宫缪抽刀而出,随行的几人也迅速拔出武器。
“果然不对劲!”传信的礼官转身去抓那男巫,南宫缪扭头看到他的脸,果然是应顺!
应顺转身就躲,他身旁的礼官们迅速动手抓捕,应顺灵活地闪躲,一面搅乱他们的阵列,一面朝南宫缪接着喊:“快去辅国公府!让所有人离开!能走多远是多远!”
南宫缪立即鞭马往道场之外闯去,身边四五人也迅速护卫着他,然而前方手持依仗法器的礼官众多,冲撞的瞬间,沉重的金瓜挥在马腿上,当即将一人砸落马下,南宫缪的马受惊扬蹄。
“你们造反!”南宫缪挥刀抵抗。
“是王爷您造反。”礼官在他背后阴恻恻道。
应顺在一群人中绕了许多圈,终究是没有躲开,被他们团团围住。
“王爷!耽搁不得!”应顺喊道,“闯也要闯出去啊!公主殿下在等……”
话音未落,背后一棍砸在他的头上,应顺瞪着眼睛扑在地上。
“驾!”南宫缪狠狠一抽马腿,从前方几个礼官的头顶飞跃过去,随从劈砍他们挥舞的法器,为他开路。
“上!”守着泰清宫的礼官大喝。
上百名巫师礼官蜂拥而上,那些平日里仅仅作为演绎道具的礼器竟成了凶器,月光下一个个闪着寒光,竟都开了刃。
“礼器开刃,岳清欢早就准备好了!”南宫缪惊觉。
久在京城安逸的几个随从根本没办法抵抗这么多人的围攻,才不出几步就被接连放倒,南宫缪孤身一人策马狂奔,马蹄踹翻面前阻拦的人,道场上不可杀生的规矩,无人遵守。
“拦住他!不能让他踏出乾英山!”礼官在后高喊。
混乱之中马匹受了伤,南宫缪腹背受敌,再如何鞭打,身下的马都不肯再继续前行。
这京中的马,都没有北国的骨气。
南宫缪被逼得进退两难,但他还稳在马上,长刀左右劈斩,仍是能将这群人克制些许。风呼啸起来,在空旷的乾英山道场上肆虐,他汗透了衣衫,仰头望向摩天塔。
“裕宁……”南宫缪望眼欲穿。
骤然一阵剧烈的冲击,血肉横飞。
南宫缪的马昂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前蹄飞踢,将南宫缪甩下马背。马壮硕的身躯仿佛被刹那抽光了骨头,砰然重摔在地,南宫缪翻滚躲开,差点被砸在身下。
他刚起身就愣住了。
那马脖子上,竟赫然有个拳头大的血洞。
一股诡异的呛鼻气味随着风扑进鼻腔,南宫缪悚然望向上风处,几个手持火铳的礼官正在不远。
火铳?
他在北国听说过,火铳可在几步之外将人五脏击碎,可是那边天气寒冷,火铳都打不着,除了军中高级官员配备,并没有几个人见过。
为何这些礼官手中,会有这东西?
火药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群礼官训练有素,手持长法器的排在前面攻击马匹,待将他的随从全部打散,消耗到他的马也无力前进之后,后面的礼官再上来将他围困,让他无法移动,滞留在火铳的射程之内。
一步步,全都是算好的。
就连自己会来,且只能提这么寥寥几个人,也在岳清欢意料之中。
南宫缪退步,背后的人也逐步逼近。
泰清宫前的礼官遥遥宣告:“景郡王于万国来朝盛典之夜骑马擅闯道场圣地,现以无视礼法,亵渎神明之罪,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