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表妹,是想从政?”
萧瑶华的目光从书里转向对面的初永年,一双含情目波光盈盈。
这阵子萧瑶华都在主动营造和他共处的机会,有时候是“丢了镯子”,有时候是“飞了风筝”,也有很多时候,是“读策论不知领会得对是不对”。
她发现初永年只有在策论才最感兴趣,而且他不似其他男子那般自以为是,也不高高在上地指点别人,反而喜欢听萧瑶华说自己的观点,主动与他辩论。
好在,这也是萧瑶华最擅长和喜欢的。
那阵子她当真觉得初永年对自己青睐有加,这位同在经纬院闻名遐迩的年轻皇子,也是一骑绝尘,锋芒毕露。
他和自己是天造地设的相配。
萧瑶华坚信不疑。
就算兰芷苑不知多少贵女渴望着攀上他的高门,也不过是一群麻雀在叽叽喳喳罢了,根本连插足的机会都没有。
“从政,可如同和表哥研讨这般有趣么?”萧瑶华故意引.诱他。
她的眼睛会勾人,从前萧瑶华只要蓦地一抬眼与人对视,对方不是愣住就是慌忙回避,根本无法招架。
可是初永年的一双凤目淡然平静,仿佛习以为常。
萧瑶华有些挫败,又有些起了火气。
“说得也是。”初永年搁笔道,“若真上了朝堂,反而多数的话是不可说的,若在低位,说错话便要赴死。在高位,别人说的便不是阿谀奉承的假话,就是中伤诋毁的弹劾。那真是没趣极了。”
萧瑶华见机行事,流露出怅然的神色:“表哥也这般认为,那瑶瑶才不要从政。只是不从政,又要从什么呢?”
她故作苦恼,实则暗暗给了答案。
从夫啊。
大皋的女人不过那么几条路可选,经商是万万不行的,身为武将世族的萧家嫡女绝不可在外风尘仆仆地经商。云家的几个女儿那样抛头露脸,提起来就丢人得很,自己这般的资材,不成皇上亲册的臣子,就得嫁个门当户对的豪族才可。
萧瑶华并不排斥做贤内助,她从来都是这样被教导出来的,她注定是初永年正妻,将来王府的女主人,乃至是……
她等待着初永年的回答。
“不从政,要出家吗?”初永年反问道。
萧瑶华:“?”
初永年“噗嗤”一声笑出来,萧瑶华听出他说的是玩笑话,撇嘴娇嗔道:“表哥就会拿瑶瑶打趣。”
“表妹才气不俗,若从政,定是大皋贤能之臣。”初永年道,“不过既然无趣,也就不必强迫自己走这条路了。只是从别的什么,不是我有资格建议的。”
萧瑶华略感失望。
“表哥,很快兰芷苑的修习就要结束了。”萧瑶华道,“瑶瑶不从政,那今后多半也不会在朝堂重逢,是不是你我研习策论的日子,也不多了?”
是个男人这时候都该心猿意马,安慰一下姑娘,有信心的就该听出这是在给他求爱的引子,哪怕傻一点听不出的,也应再说几句还有相逢之日的话。萧瑶华便可以以此话题,再引到自己择高门而栖的选择上了。
多么明显的提点啊!
初永年不能免俗,道:“表妹哪里的话,你我要见还不是容易事?今后萧府和皇宫里种种宴席,还有的是让我们探讨经纶的机会。”
萧瑶华故作欣喜,却转眼忧伤起来:“可是……家里似乎想尽早安排瑶瑶的终身大事,若……届时瑶瑶已为他人妇,便不能再与表哥无话不谈了。”
初永年微微凑过来看着她,近得仿佛呼吸都能吹拂到她的耳根。
萧瑶华紧张起来,面颊绯红,按捺不住心跳。
果然这位表哥是聪明人,这表态,是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表妹。”初永年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道,“我们现在,是无话不谈的么?”
萧瑶华愣住。
“表哥什么意思,瑶瑶不懂。”她慌忙退开一点。
初永年起身看着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小屋,又看了看萧瑶华:“表妹,这些日子你我也算各自熟悉了,不妨敞开天窗说亮化。我欣赏表妹才情是真,可对表妹心里藏着的事,着实也不敢掉以轻心呀。”
萧瑶华急忙道:“表哥,你这样太失礼了!”
“是我口无遮拦,我给表妹致以歉意。”初永年道,“但是现在这种环境,恕我不敢久留,今后再有什么事,也不必找我办了。经义策论,表妹也不妨找几位太傅研讨就好,何必来找我一个半吊子的学子。”
萧瑶华慌乱之中又有着被他顶撞的怒火,然而她良好的教养让她忍住了没有爆发出来。
为什么突然这样子,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不可能,面对自己的这般暗示,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一个头脑灵活目光长远的皇子,初永年都不该是这个反应。
他不可能不知道娶自己意味着什么!
初永年转身走出去,萧瑶华怒火中烧,叫住他:“二殿下,请你说说,瑶瑶心里倒是藏着什么事?”
初永年止步回头:“我母妃让你做什么,你以为我猜不到?”
萧瑶华顿时惊得脸色煞白。
“我不会娶萧家的女人。”初永年看着她,“若表妹没有这个心思,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定要赔罪,可若你有这个心思,倒也不必承认,只要今后你我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萧瑶华捏紧了手指,娇嫩的嘴唇咬到红肿。
初永年没有再久留,即刻拂袖离去。
以这样的方式被拆穿,就算没有人看见,也丢脸至极。
萧瑶华回萧府后气到两天没吃下饭去,府上的下人见到她的脸色,都不敢迎着面走。
明明自己已经那样低三下四地给他暗示,他居然不领情,还说什么不娶萧家的女人这种荒唐的鬼话。
萧瑶华恍然间明白了萧贤妃的告诫。
原来初永年是根本厌倦了自己母妃的控制,不想继续被萧家左右,才坚决不肯与萧家联姻。
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生得美不美,有没有才情和能力所能决定的。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第一眼就和别的男人一样迷恋上自己呢?
为什么他不能抛弃那些无用的挣扎,舍弃萧家这个局限,单单只是喜欢自己这个人?
萧瑶华仍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