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可就难说了,得是好几年前,我得想想。”金匠一边卖关子,一边端详金匠端详她和芙蕖。
看首饰衣着,便知道是宫里出来的,况且这街上人来人往很少停留,现在这会儿却忽然多了许多人游荡,还都时不时往这边瞄两眼,显然这二位女子来头不小。
尤其是打头来问话的这位,虽穿得简单,料子花色却名贵考究,满头浓密的青丝单挽着一个高高的螺髻,上面只簪了两排绒花,可那式样工艺都是皇家工坊所属。
如今宫中没有娘娘,有娘娘也出不得宫来,宫女配不起这等头面。却见这姑娘年纪轻轻,面若桃花,肤白胜雪,体态端庄。一双小手看着娇嫩柔软,平日定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养尊处优。
想来只能是位公主,可这般年纪,这等娇宠的公主,整个大皋如今只有一位。
真想到这儿,金匠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他想了太久,初月晚不禁轻轻叩了叩首饰铺的牌子:“请问……”
“哦哦哦想到了!”金匠忙回过神来,“是一个小童仆送来的,说他家公子要打个金器,给的辛苦钱不少,我就接了。”
“那童仆可说了是谁家的公子?”初月晚忙追问。
金匠摇头:“没说。”
“您在想想,还有没有交待别的?”初月晚将那块锁从脖子上取下来,搁在他手上。
芙蕖看着那枚金子的锁并不认识,不由得好奇为什么殿下会忽然这么执着。
甚至她连自己从小戴着的玉长命锁都摘下来了,现在就只戴这个。
金匠反复看了那块金子,道:“当时拿来的时候,这锁上有伤。”
他指着那锁面上,给初月晚看:“这儿,当时凹进去了一块,上面的字儿都看不清了,还是那童仆拿着拓本过来让我重新刻的。”
“为何会伤了一块儿?”初月晚看着上面,乍眼看不出,外行人细看也看不出,可那金匠一指一解,她却看到上面真的有修复的痕迹。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金匠笑笑,“不过……我要修它,自然也留了那伤痕的拓本。”
初月晚马上眼睛一亮:“您现在还留着拓本么?”
“这我可从不丢掉,就为了给客人做个参考的,底本我都留一份,要找肯定能找着。”金匠说着,忽然一拍头,“哎!我每天出来都不带以前的拓本,那东西在家里呢!”
“我们姑娘不会跟你去家里。”芙蕖立刻发声,“只要你能找到,那拓本我们买了,你开个价,现在就找出来给我们。你若现在不找,就有人替我们去你家找找了。”
“芙蕖,不要凶老人家。”初月晚拉拉她。
金匠着实有些惊吓,早知道就不把她们叫住了,开头以为是王公贵族的家眷出来可以做单大生意,可是看仔细了又心怀侥幸以为能做单更大的生意。
这不,把自己玩进去了。
“草民这就去找。”金匠忙收摊子。
“您不用急。”初月晚叫住他,“我其实也没那么急……今日耽误您的生意了,这样,您忙完回家再找,明日我来取,可好?”
她说着,将怀里一包金豆子搁在金匠铺子上。
金匠愣住,不知道该收不该收。
“殿下,您不用这样。”芙蕖挽住她。
初月晚暂且没有时间和她搭话,继续对金匠说:“老人家,这枚长命锁,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请您一定仔细找一找,好么?”
金匠连忙点头答应。
初月晚再次谢过,拿回自己的长命锁重新挂在脖子上,转头走开。
“殿下,为何一定要查这枚锁呢?”芙蕖不解。
“你不懂的。”初月晚摇摇头。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芙蕖看她又开始魂不守舍,便问话把她神志拉回来,“吃点什么?这边路上我看有蜜饯,也有炒板栗。”
初月晚果真被她唤回来,忽然灵光一现:“我们去玩钓金鱼吧~”
……
“殿下钓金鱼好厉害!”
“那是!从水面上看到的位置和真正的位置不一样,所以要稍微往旁边一点下网,就像这样!”
“真的捞到了!”
初月晚得意地捧着小鱼篓,一脸指点江山的气势瞧着她。
芙蕖抹了抹崩到脸上的水,无奈地笑。
“殿下这都是从哪里学的?”她不禁惊奇,自己可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怎么都不知道她会这么多有趣的玩法。
“梦到的。”初月晚煞有介事地说。
“梦到的?”芙蕖诧异中又有些许疑惑,她听说殿下中邪,其实昏迷的时候魂魄是飞了去的,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怎么会梦到……捞小金鱼?
初月晚很坚定,一脸的童叟无欺。
芙蕖见状也不能说什么,只但愿殿下梦里有趣的事情再占多些。
“对了芙蕖,现在城里,肃亲王府怎么样?”初月晚一边捞鱼一边问她。
“肃亲王府?那宅子早就已经闲置了,有些院子都隔开卖给别的人家了。”芙蕖说道,“那也是好几年前了吧,殿下怎的突然想起问这个?”
初月晚捞鱼的手停住:“闲置后卖了?里面没人住了么?”
芙蕖:“肃亲王几年前不知怎的触了先皇盛怒,被夺了封号,下狱不久就赐死了,家中男丁抄斩,女眷流放,早已没人了呀。”
初月晚愣住:“什么?”
“殿下那时还小,在深宫中或许不知道吧?”
初月晚没有明白过来,还在久久地沉默。
她知道二皇兄去得早,可二皇兄怎么没了的,他的家人后来又怎么样,前世几乎一无所知。
除了和初素菁都在文澜馆和兰芷苑就读过,勉强算同窗,佑康前世是不认得的。想不到得知他们的事,竟然是如此残酷。
“佑康……肃清王世子,和菁儿郡主都……”她有些问不出口。
“世子在当年事发时就已不在了,郡主出关后便没了消息,恐怕也……”芙蕖说着,见她捂住嘴难过地蜷缩着,不禁紧张起来,“殿下,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初月晚抱胸弓下腰去,头抵在膝盖上藏着脸,微微摇头。
这一世,她本就不该熟悉那些人,所以芙蕖直接说了出来,也并不奇怪。
可现在已经不是陌生人了。
到底这一世还要失去多少人,初月晚算都算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