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能量耗尽, 已经快要消失了, 红光已经看不见,深深若不是和它灵魂相牵,根本感应不到它。
抬手将它收回身体, 红尘自动沉入识海沉睡,她面色平静下来, 目光淡淡看着上方的天空,又看了看寒潭不远处围满的怪物。
“戚长意执念那么重, 就算夺舍者的天道降下多少天雷, 顾忌对方,恐怕也伤不到他,戚长意一定能吃了对方。祝嫣然就算不为了我, 她生性自私狠毒, 为了宁闫,也一样不会放过段清然。现在, 我已经基本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那么我们来谈谈,现在的条件。”
她淡淡说完,眸光凝结一层寒冰,上方一直没有动静,她冷笑, “那好,反正任务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我杀了祝嫣然傀儡就是了。其他两位天道世界, 我可不会帮你留!”
“小小生灵,你竟敢威胁上听天道!”终于忍不住了,一道亘古之音带着机械平淡响起。
“威胁?天道无情无欲,也知道威胁?”她不惧轻笑,“我知道夺舍者的天道是最弱的,不然我也不能留住戚长意这么长时间,它也一直就这点花样。不过祝嫣然的天道脑子可比你好用的多,段清然、魔族、祝嫣然,层层相扣,把人玩得团团转,包括你都没察觉。我能让你吃了它,可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久久,“说来听听。”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三大世界合一之时,戚长云便不再是你的气运子,他自由了!但同时他得到的东西还是他的,比如他的灵根。穿越者段清然和真正的段清然,还有戚长意,你要让他们投胎,不管投到哪里哪个世界都行。”
深深知道这是天道之争的时候,就知道无论哪一方天道赢了,都不会放过这些棋子,魂飞魄散,就是他们的结局,毕竟,人类都会杀人灭口,天道又怎么不会。
至于戚长云,气运子的确深受宠爱,但同时也是被控制最深重的那一个,和此方上苍牵连最深的那一个,这次,她便自私一回,替戚长云做一回主。
“生灵,吾准了。望你说到做到。”言罢,此方威压散尽,那些瑟瑟发抖的怪物仍然匍匐不敢动。
深深瞬间委顿在地,面如金纸,冷汗潺潺,她死死捂住腹部,失去金丹的痛苦难以想象,体内法力在不断流失,很快,皮肤开始松弛,垂下的发丝渐渐灰白。
她抬手碰了碰头发,轻易便脱落一把,松手不敢再碰,她猛然侧过脸,不肯面对寒潭水面。
狠狠咬了咬嘴唇保持清醒,没什么,只是一张脸而已。她力量依然强大,她还有炼体呢。
等忍过了那阵疼痛,深深起身望着上方,挥动力量沿壁往上爬。
指尖狠狠扎进石壁,借力往上,周而复始,整整一年过后,她才爬上地面。
这里一片荒凉依旧,深深跌跌撞撞,骨瘦如柴,法衣破烂的覆在身上,她一身萧条的迈步进了魔族范围,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奢华大轿停在前方,婢女上前,打算将这个胆敢阻拦魔后道路的凡人解决掉。
身后的轿帘被轻轻揭开,清丽出尘的美人目光淡淡,见了地上的人,眉宇微不可见的轻蹙,
“等等。”声如出谷黄莺,清脆悦耳。
“娘娘。”婢女闻言回身拜倒,恭敬垂首道。
“也算缘分,把她带回去吧,近日无趣,到算个玩意儿。”说完,美人收回手,“走吧。”
婢女应诺,提起深深跟在一边,一众人无声无息回了魔宫。
一年了,魔族本来打算乘胜追击,正好精英修士死了那么多,正道正是内部空虚之时,特别是叩天门。
谁知祝嫣然按照前生的方法找到连华开启护山大阵,结果魔族被护山大阵攻击的不知所措,死的是七七八八,就此魔族被打退,不过祝嫣然却没有暴露,有祝青河等人力保,连华认罪,她最终因为窥探阵法事宜被罚禁闭十年,连华掌门之位是别想了,同样被关禁闭五十年。
唯一的稀奇在于,祝嫣然被关了禁闭没几天,竟然修为倒退到了筑基期!
然后便是戚家,戚长云带队攻打魔族,魔族当然要报复,结果才发现整个戚家被天阶阵法护着,根本伤不着人家。最后无奈,魔族只得灰溜溜退了回来。
这也是深深一早的安排,戚家不像叩天门,有老祖镇着,还有不少厉害的弟子能对敌,他们不仅没有这些,更没什么精通阵法的人,想来想去,干脆的用这死办法,全困在里面得了。
除此之外,便是魔族动荡了,魔帝宁闫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他利用段清然生下的魔子,将宁芊芊给废了,并且关进了地陷再不见天日。不仅没有去救祝嫣然,还废了段清然,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扶上了魔后之位。
说到这里,便要说说当年宁武了,宁武的梦中,这段清然的作用不仅是得天道眷顾,而且她与魔帝之子将是天下无敌,有这魔子,魔族便所向披靡,称霸修真界指日可待。
不过前生有了戚长意加盟,戚长云自己也傻,这魔子都没出生呢,魔族就一路高歌了,也导致,段清然真正的作用没用上。
要说那日段清然为何一副傻了的模样,便是生这孩子的时候,被这亲子吸走了一半魂魄不说,这孩子是自己一双利爪撕开肚皮出来的!
段清然当时看着这浑身漆黑、尖牙利爪、凶光闪烁的刚出生就能站起来跑的孩子,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就晕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人就这幅傻样了。
不过到底是天下父母心,宁闫不是个好父亲,段清然却有母性,傻了之后,她倒是疼爱这个恢复了正常模样的孩子,时刻都抱在怀里不放。
宁芊芊虽说憎恨父王和哥哥段家,但到底心里有着魔族,对这魔子看的极重,宁闫便是在魔子身上下毒,借此收拾了宁芊芊。
深深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冰冷的地上,她使力撑坐起来,空旷的房间到处是刑具,壁灯火光幽幽,这里是一处密室,前方女子笑容柔婉淡淡看着她。
女子身着一袭明黄,看着娇俏,那一身气质又格外沉稳,如同空谷幽兰,淡然温婉。
不过出现在这阴森森的牢室,倒是格外不匹配了。深深眯眼看着她,
“芽芽,你想做什么。”
“短短一年不见,恍似又回到当日,那时我是囚徒,九君亦是受困,如今,九君为囚徒,我,亦然。似乎,什么也没改变。”她叹息,面上却是笑。
“你还记着,我还以为你忘了,宁闫竟如此自信,你不会恨他?”深深回道。
“他疑心甚重,我的记忆每个月都会被他看一次,不过,我灵魂本就有异,哪是他能消的了的。倒是因此,想起了些别的事。”说着,芽芽看向深深,抬手一道力量将她放在身后一把刑椅上暂时坐着。
“未免他人起疑,委屈九君了。”她柔柔道。
“你和这世的你融合了?”深深很快猜出缘由。
“果然九君才是真的聪明人。当年多谢九君出手救我,虽然天定之女还是来了,但这份亲人都做不到的情谊,清然,铭记在心!”
她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身份,立身向着深深躬身一礼,十分真诚。
“那你如今为何?”深深疑惑。
“也不瞒九君,当年他们意图召唤天定之女时,我被卧榻三年,魔族不信段家,又想要第一时间掌控天定之女,便让宁闫亲自前来看管。那时,宁闫化身一个小仆待在我身边,我们曾经相处三年,宁闫么,便对我有了所谓的情深。”芽芽说着,冷笑一声。
宁闫爱她么,或许有那么几分爱,但比起魔族和魔帝之位,便差得远了。不然,当年也不会任由她被天定之女顶替,后来也不会在找到她之后,将她囚禁并抹去记忆,一身修为被废,让她练了魔功!
若不是她想报仇,心存恨意,她也不会假意失忆,忍辱负重到如今!
“那毁了魔族如何?”深深微微一笑,看着她轻描淡写。
芽芽眼睛一亮,“自然是好,可是,要如何做?”她做梦都想报复魔族,若不是魔族野心,她何至于还没出生便被惦记,她的家庭不会被破坏,段家那么多人也不会走向灭亡!
段家主和主母的确都不是好人,但是若是没有魔族,她会一直是幸福的女儿!她从未想过,她的出生到死亡,早在几百年前就被人定下!即便今生有天道相助,也没有改变!她如何不恨?
莫说什么魔族也有无辜者,泱泱天下,谁不无辜?谁不无罪?左不过,成王败寇!她便是个恶人又如何,非得要魔族毁了,魔族皇室下了地狱,她才能快活!
“魔族领地,绵延万里而不绝。那边缘之地都是些小蝼蚁,或是一片荒凉,不必过多在意。魔宫身处魔族中心,我有一物,于魔宫中释放,可短时间内达到万里之效,万里之内的生灵,遇之转瞬而亡,化作神智皆无的活死人。身中剧毒,一月内便会尽数死亡。你,敢吗?”
魔族幅员广阔,无辜者无数,即便都是恶人又如何,如此多生灵死亡,所背负的因果简直不可想象,非是一死能够偿还。同样,这样一来,整个魔族不一定灭族,但是从此之后委顿下去却是可见的,代价之大,就看她如何选择了。
芽芽脸色一白,唇瓣微抿,她又不是深深这等心狠的,就算恨意汹涌,可是,要杀这么多人。
久久,她眸光沉静,既然要做,那又怕什么报应,“好!你把东西交给我,由我带去魔宫释放!”
深深从戒指里掏出一个物事来,看着竟是个小巧的骷髅头,不过此物非木非金,并不像是法器之类。
“我再写一张单子,你将此物一并交给戚长意,让他用那神器丹鼎炼出来。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芽芽迟疑的接过骷髅头,又将一只玉简交给她,深深神识开始刻录炼制方法。当年挖了戚长云的丹田,那丹鼎就被戚长意悄悄藏起来了,深深一猜就知道在他那。
“你竟然信他?”芽芽搞不懂了。
“你只管让他炼丹,不要说是我就好。”深深说道。
“他当年背叛修真界,后来祝嫣然为了保存自己,不惜抢先暴露了他的恶行,还说戚长云是被他所杀,到如今,他成了修真界人人喊打的存在,若不是他神识突然暴涨,导致修为突破元婴,恐怕早就一?g黄土了。说来你自己炼不是更好?一年来,独尊老祖亲自出山,要杀他为徒儿报仇,都没找到他,我哪有那本事?”
“我如今虽说炼体强大,可是毫无法力,练不成了。”深深沉思一会,笑着回道,“这地图你拿去,按照星辰方位前去海外寻他,定然能找到他的接活点,到时在那里等上三日,见着一只黑色海鸟,便说百万灵石,求他炼丹。他自会出来见你。”
说着,深深递出一卷灵皮书,芽芽接过,仍自疑惑,“你怎么这么肯定?要知道,你们不是早就断绝师徒关系了,他怎么会仍然保持你知道的习惯?”
“这些不是他的习惯,是我的习惯。”深深轻笑一声,
“我之前两百年,给人炼丹,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一直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追逐戚长云,以为他对我有男女之情,可是其实不是,戚长云只是他的心魔,寄托了他对自己人生的所有期待和盼望,他就是羡慕过头了,反倒入了魔。而他一直追逐的,是我。”
“我才是他心里一直崇拜的那个人,我们的资质灵根都一样不好,身世一样不好,都擅长炼丹,可是我能够活的逍遥自在,被天下修士追捧,万生老祖面前也敢甩脸子。他推崇我,可是他却不懂,甚至,他在面对我的时候,永远恭恭敬敬。我教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教过他尊师重道,一个人想要超越,怎么可以把别人当做神呢,这样,就只会跪地祈求,又怎么会超越呢?”
“如今他以为我死了,只会按照我曾经的方式活下去,他以为,这样就是成功了。”深深说着,摇头轻笑,一时间,甚至连恨意厌恶都没有,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