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坐着自己的法器, 手上提着丝带, 丝带尽头戚长云被吊着不断挣扎。他有些气苦,此时正在下雨,雨水自然的避开了深深, 却把他淋了个透心凉。
戚长云修为被她暂时封住,不得不被迫接受自然洗礼。他没受过这种苦头, 整个人都打起了摆子。
【深深,这不好吧, 这可是任务目标, 气运子啊!你把他得罪狠了,后续任务怎么办啊,再说, 人家才八岁, 你这,不至于啊。我也没见他哪儿得罪你。】红尘嘟嘟囔囔的。
手下一提, 戚长云就被拉到了她的飞毯上, 他抿着小嘴,本来偏暗的肤色此时已经开始发白了,浑身都湿淋淋的,眼神里没有凶悍,到意外含着几分不自觉的委屈。
“你干嘛要这样欺负我?”戚长云到底是个没有经过风雨的孩子, 他忍不住的眼眶红红,“金丹真人还欺负我筑基的,你竟好意思?”声音弱弱的, 倒是让深深没那么讨厌他这丑模样了。
“怎么,那你要给你师父们说我的不是?然后我这金丹期欺负你这筑基期,你师父渡劫期来欺负我?”深深挑眉,指尖轻动,飞毯便自动热起来,他身上的衣服也自动干了。
“谁欺负你?你莫要乱说,我才不是只会告状的小孩子!”他不服气。
深深便笑,看来这小子是不记得她了,也是,这都多少年了,他当初还那般小。
“丑家伙,你对那兔儿有感觉,为何还要让给别人?”深深摸了摸,扔过去一把法器梳子,让他把头发打理好。
“芽芽父母双亡,她本来是个乞丐,如果不是因为天赋好,这辈子都会生活在凡间做乞丐。她进了门派,什么依靠也没有,活的会很辛苦的。”语毕,他顿了顿,又憋出一句,“我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不懂别人苦楚的人!”
深深嗤笑出声,“戚元城,在你眼中,或许不是修士的凡人都是可怜人。那小女孩有绝佳的天赋,在这样还没有见识过真正苦难的年龄进了叩天门,比起凡间大多人,甚至修真界大多人,已经是幸运至极了。这世间修士,如你这般又有几个,谁不是靠着自己打拼,这世上,除了自己,谁能依靠?那凡人活的苦难的多了去了,修士活的惨烈的多了去了,你不过是蜜罐子里泡久了,见着个人便觉着可怜乱施舍好心,以为自己很伟大?”
“你!你怎么这样?”小家伙明显受不住了,不过八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他只是觉得,自己明明做了好事,怎么还要被这样评说?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他固执的狠狠瞪着她,手上将梳子捏紧了。
【深深,你怎么了这是?这可不像你的脾气,我没觉得你对他多有感情,怎么还浪费情绪?】红尘不合时宜的插话,深深不打算理会它。
【你少开口,你的事儿等会再解决,现在给我闭嘴面壁去!】
“丑家伙,如你这般大的时候,我还是个凡人,我资质太差,修炼几年都未曾引气入体,也没什么炼丹的机会,你可知,我是十五岁才引气入体,整整十年,我练了十年,才不过引气成功。”
事实上是十二年,不过深深不能说的太明白,万一这小子以后成长起来意识到不对就麻烦了,很多事情,一开始就不能留下破绽。不过比起曾经七灵根的时候,她花了二十年才引气成功,如今竟然觉得几分满足了。
戚长云明显震惊了,他不信的上下扫视深深,十年引气,在他的概念里压根没有。
“我是个散修,丑家伙,散修的生活,是你想象不到的艰苦和残忍,有时候,凡间的凡人尚是幸福的。你这般的,不会明白。名门正派的好苗子大都顺风顺水,可是真论起来斗法,没几个是散修的对手,因为他们太过规矩。你呢,便是规矩中的规矩,那兔子的守护者修为不过金丹初期,以你的本事,那把归云在手,万不会让自己如此狼狈。”
戚长云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看得出来,顿时小脸一红撇过了头,他的头发被这一通折腾,乱的跟鸡窝似的,眼见着后山头要到了,深深也不会真让徒弟这样见师父。
“坐过来。”她喊道。戚长云看她一眼,乖乖坐了过来。
深深拿过梳子给他梳理,这家伙从没自己动手打理过自己,本来唯一还不错的头发乱七八糟。
“然后呢?后来你怎么样了?”他背对着她,问道。
“后来?后来我得了机缘,学得了丹术器术,然后被人觊觎,我把人全杀了,他们便怕了。然后我就成了天下修士承认的九君真人。”深深几下梳好头发,给他带上上等法器的发箍。
“丑家伙,你要明白,这世上的机缘,是你的便是你的,不要随意相让,你不当回事,你以为旁人便会感激吗?他们只会更加贪婪,你给了七分,他们反倒怪你没有给全部。你活得太顺了,没有见过人心险恶,或许之后的很多年,即便你见到了,你也不会当回事,但人活着,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很多时候不是你没给便招人不喜,或许仅仅因为你拥有,他人便不喜欢你。”
“你在教导我么?”他摸摸整齐的头发,回过身来看着她问道,脸上带着点懵。
“那你受教么?”深深微微一笑,竟罕见的没有露出对他容颜的不满来。
“那这个给你。”戚长云将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递给她,深深一愣,嫌弃的撇开眼,又摇了摇头。
“你万生师父更需要它,于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你知道这是什么?”他疑惑的问。
“我知道呀,不过这是你的东西,给你师父吧,我的丹术,这些已经不需要了。”
说话间眼前后山太上长老的禁地到了,她拍拍他的肩膀,“去吧,有缘再见。”
归云一出,他踏剑而行,要说这后山禁地,除了三大长老,也就深深和戚长云得了特许,可以飞行而上。深深站定目送他,他飞行一段,又回身来看她,
“你不来看看师父么?既然来了,见见也好啊。”
深深摇头,她立于飞毯上,高空的风夹带雨丝吹起裙角丝带,一头青丝散开,气质如仙般清贵。
“九君真人,你这样好看,做我的新娘子吧?”他又喊。
眼神纯正自然,不带其他色彩,不过是童言稚语,等他真正长大之后,便会明白今日这话如何可笑。
“若有一日你与我并肩而立,超越这世间所有人,你若执意,我也无法反对啊?”她回道。
“终有一日,我要架着归云,让你做新娘子!”他得意洋洋的,昂起头眼睛发亮。
不再理会这家伙,今日看也看过了,深深打算去找找段清然,至于祝嫣然已经不足为虑了。
驱动飞毯,她转身毫不留恋而去,戚长云便看她消失,这才转头按落飞剑。
水灵门弟子正好在外历练,段清然十一岁了,有段家在,她即便三灵根也已经筑基,此时正在此次历练之行。而正是此次历练,让段清然在一处险地身中上古剧毒,缠绵三年病榻,无解而亡。
深深斜倚着一颗巨木,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红尘缩着肥屁股,努力将自己藏起来。深深瞟了一眼艰难的母鸡,摇摇头,“我都说了让你待在岛上,你非得来。”
“得了吧,没有我在你就无法无天!我是万万不能放你一个人行动,万一你凶性大发……”见了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红尘后知后觉的闭上嘴巴。
“蠢东西,你怎么办事的,就那么点用处,还老是出错,那个芽芽怎么回事?”
“什么芽芽?不就是个路人甲嘛,和我们没啥关系。”红尘想了想,不在意的说道。
“是么?修真界天道最是厉害,偏偏目前为止竟然出现四个灵魂有异的,我倒不知道,最讲究因果的修真世界,竟然随处可见能吞噬他人魂魄夺舍而生的人生赢家了!”她嘲讽一声。
“啊?!那个芽芽,也是穿的?这世界都穿成筛子了啊!不是,等等,四个灵魂有异?祝嫣然算一个,段清然估计也算,那个芽芽暂且不说,长意怎么了?这几年来,他可一直好好的。”
“对啊,长意一直好好的,希望对方够聪明,最好一辈子躲在他身体里。别作幺蛾子,否则,我也只能亲自动手了。”深深喃喃。
这里是一处上古密林,处处都是毒物,水灵门一众娇滴滴的姑娘们,脸色几乎个个惨白。其中唯有一位女修,长身玉立,虽说才十一二岁模样,可是处变不惊,眉目沉静,一张如玉小脸绝色初成,警惕的看着四周。正是段清然。
除了水灵门,还有另一门派青山派,两拨人此次结伴而行。那青山派皆是男儿,因此对水灵门的女修多有照拂,其中有个男儿,深深颇觉面熟,不过此人面目俊俏,眉目含笑,十分清雅柔和的模样。
一众人握着剑,行走的颇为艰难,他们是出门历练的,这里林子繁密,御剑不便,只能用两脚,到叫一众极少走过路的修士们叫苦不迭。
深深并不现身,看着段清然,瞳眸微微一深,黑色瞳孔竟微微显出金色来。很快,瞳孔色彩恢复,深深眉头却皱了起来,不对,段清然的魂魄,看着不太对。
魂魄太乱了,看着段清然,却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人,时间也很乱,可是明明段清然并没有被附体的情况。想到莫名出现的那位芽芽,再到段清然的情况,看来,冥冥中果然有人在阻止!
察觉到深深动用了瞳术,红尘贼兮兮的,“深深,看出啥了?”
深深眉头一皱,不好!这头猪,平时说话都在脑海里,今儿偏生大着嗓门。
手下一带,她转瞬到了另一边树上,随手将红尘抛远了,足尖一点树杆,白纱飘飞,墨发飞扬,耳边一动,来不及应付这群小家伙。深深反身拈指结印,一道灵光打向对面那好看男儿。
足尖踩着一片落叶,她顺势向前一滑,直接就到了那男子面前,在对方惊愕瞪大的眼眸里,手臂一伸,抓住他的衣领一扯。
即晟本来听见有人出声,抬手便是一道剑气打了过去,哪知对方反应更快,不过一瞬就闪到了别处,段清然慢了一拍,不过正好打出下一道法术,深深就是这时候转过身来,他一瞬便愣住了,是九君真人!
九君真人一道攻击打向他,他竟然愣愣的没有反应,直到对方将他扯开,那片雪白轻纱柔柔的划过他的脸。
灵光打在段清然和即晟身后的灵兽身上,那灵兽是这上古密林其中一种毒物,除了剧毒无比,还有个特性便是能够暂时隐身,金丹之下的修士难以发现。
估摸着因为一路上诸人都十分警惕,这灵兽速度不行,所以没有把握跑掉,这才一直没有动手,直到深深出现,段清然和即晟都忙着对付她了,到教它差点钻了空子。
“等等!”即晟急忙出声阻止了诸人的冲动。一双眼暗含热切的看着深深。
“青山派即晟见过九君真人,多谢真人出手相救。”他双手平举行了个礼。
深深用法术控制那灵兽浮起,左右看看,嫌弃的皱皱鼻子,丑死了。不过勉强可以做个毒丹,就当辣眼睛好了。将灵兽收进袋子里,她转而看向说话的人,无所谓的点点头,“唔,不必谢了。”
段清然看着那灵兽瞳孔一缩,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起,眼中闪过悲凉。
“多谢九君真人救了性命,净颜定当一生铭记。”她对着深深行了个躬身大礼。
“救命?”深深饶有趣味的念了一遍,看来这位十四岁就入了轮回的小姑娘,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