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师救命之恩。”纪寒笙俯首。
万空身居房中, 此时纪寒笙处于门外, 他并未见他。
“施主,那女子乃是龙凤之命,一身紫气, 你可明白?”万空无奈只好暗道天机。
纪寒笙一惊,渐渐握紧了手, 最终苦笑,“可是大师, 如您所说, 不过短短几日,我这心,已然变了。”
“你二人之命格, 断然是没有可能的。”他叹。
一个是独尊, 一个是一人之下,不合适啊。高高在上者, 向来是一个寡字。
纪寒笙缓了缓, 却是笑起来,“可她说过,只要我。不管是什么样的命,我断不要,离她而去。”
“便是一生孤苦, 便是堕入空门,便是身首异处,便是遗臭万年。可, 谁让她就是来了,我就是遇着了,躲不过,便受着。”
“痴儿!”万空缓缓道,“你可知,你乃是百世轮回,功德无量,本可以世世顺遂,成神亦可,若你选择了这路,往后,便是万劫不复,数万年的封锁!”
“那大师,可否告知我,我与她,今生不可,来生不可,数万年不可,那,若我一直不弃,有没有可能?”
久久,万空疲惫的声音传出,“老衲看不出来,可老衲知道,那女子是个无心人,虽然有情重情,可也无情冷情,目标坚定,绝不会为了情放弃。你若就此回头,才是良策。”
纪寒笙便笑,“多谢大师,其实小生着相了,问什么来生呢,小生那时都忘了。只如今,却是放不下的,倒不如好好面对,是好是歹,都无所谓。”
万空不再多说,他再次俯身叩头,转而起身,踉踉跄跄的往外走。
那会儿秦玉准备将他直接杀了,是万空派来的沙弥救了他一命,照国皇帝都尊敬万空,秦玉不可能无视万空的话,只能不甘心的将人放了。
一边走,心里越发的悲凉堵,他不断告诉自己,万空方丈说的都是虚无缥缈的,现在晴深和他两情相悦,怎么会是悲剧收场呢。他会很努力的,等到有个好成绩,就去相府提亲,他发誓,这一生顺着她爱着她,无论如何,他都想要改掉这命,他想要和她在一起。
即便这个人,本就不是他的命中该出现的。
出了二门,他抬眼正好瞧见那棵千年古木,愣了愣,恍然想起那日天色将暗,那红衣姑娘站在那,见了他的模样,唇角一弯便是一个欣然笑容。
他便也跟着勾起唇角笑。
木桐守在外边,见公子出门就直勾勾盯着空荡荡的树下,接着竟然笑起来了。
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树下,木桐抖了抖,急忙上前扶着纪寒笙,“公子?你怎么了,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纪寒笙怔怔的没反应过来,门外走过两个换岗的士兵,一边走一边小声谈论着:
“啧,我早就说过了,洛小姐那样的美人儿,肯定早就被天家定下了,看看,这回太子救了洛小姐,皇后娘娘据说已经去找洛夫人说合了。”
“真的啊?可是这回洛小姐这无妄之灾,跟太子也有点关系吧,洛相万一不同意怎么办?”
“笨,有他不同意的地儿吗?而且洛小姐这回伤这么重,都说她以后就是个残废了!就这,还能嫁给太子,你说搁谁会不同意?”
“也是,最大的是皇帝,不过就是委屈太子了,但他要是不娶吧,估计别人还会说闲话呢。”
那两人说着就远去了,这回无论如何,这门和天家的亲事算是彻底定下了。
“唔!”纪寒笙心口一痛,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花就人事不知了。
“公子!公子!……”木桐急忙将他扶住了,惊声呼喊起来。
因为晴深受伤很重,皇后便下令推辞了回宫之期,待她伤势稳定再作打算。
“嗯……”晴深睁开眼,只觉得眼角艰涩无比,嘴里更是干涩。
眼前一阵模糊,继而清楚,“呆瓜……”
她下意识念了一句,不过极快的意识到不对,便转而又道:“睡莲?”
曾锦娘一下惊醒,见女儿醒了过来,急忙扑过来,“我儿,深儿!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来人!来人啊!”
“夫人?”睡莲也一下惊醒,她也跟着一直守着,刚刚才打了瞌睡。
“小姐醒了!我马上叫大夫去!”睡莲连滚带爬的跑出门叫大夫去了。
“大夫,大夫,您快来啊,我家小姐醒了!”
曾锦娘亲自将一杯温水递给女儿,见她一口一口抿了,这才松了口气,擦擦泪水,回身又给她倒了一杯。
“深儿,你这丫头一睡就是两天两夜,要是还不醒,娘也得跟着你去了!真是吓死我了,到现在,这心口还没落下!”
“让娘亲担心了,是女儿的不是。”晴深苍白着唇讨乖。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你爹那儿已经得了消息,你二爹三爹,通通丢了事往过来赶,到时候你和他们解释去!”曾锦娘没好气。
“所以啊,这不得还靠我娘嘛,不然这回等我好了,肯定关我禁闭!”晴深嘟着嘴。
“哼,你倒是醒的是时候,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啊,你爹他们也该到了。往日里我就说了,不准你舞刀弄棒的,看看,这就是有几招三脚猫功夫,所以胆子就肥了!否则我看你还往前边凑!”曾锦娘意难平。
“对对对,所以这里面也有我爹他们的事!要不是他们支持,也没我的今天,所以娘啊,你先把我爹他们训一顿啊!”她急忙怂恿。
“夫人,小姐身体底子好,这回算是挺过去了,就是得好好养一阵,注意伤口换药,伤好起来之前,就不要乱动了。”大夫摸了半天脉,终于确定了。
“那就好那就好,实在是太感谢龚御医了,让您这么大把年纪在这儿待命好几天。玉华。”曾锦娘说着喊了贴身丫头。
丫头带着御医下去感谢了,这头睡莲“扑通”往地上一跪,泪眼汪汪的,“小姐,这回都是睡莲的错,奴婢没有保护好您,让您受了难,还请您罚奴婢吧。”
曾锦娘端了粥饭一勺一勺的给她喂,温声道:“你自己个屋里的人,你自己做主。”
晴深咽下粥,冲着睡莲招手,“成了,这回也是我先把你支走了,你又不在身边,和你没多大关系。从小就是我身边人,这回且放过吧。”
曾锦娘没有说什么,晴深急忙挥挥小手,睡莲和小姐十分默契,急忙无声的退下了。
等到吃完了粥,晴深还想要,曾锦娘虎着脸,“甭想了,你受伤重,饿的也久,不能吃太多。待会儿再给你喂碗鸡汤就是。”
晴深讪讪的打消了念头,睡莲的声音再次传进来,“奴婢见过相爷,见过二爷,见过三爷。”
曾锦娘急忙放下碗站起身过去,帘子一撩,一脸冷凝的相爷洛久安当先踏入。
身后跟着二爷孟河,三爷祝华觞。
洛久安握住曾锦娘的手,“锦儿,让你担心了,我来了。”
曾锦娘眼眶一红,偏过头去,“女儿已经醒过来了,快去看看她吧。”
洛久安转身往屋里走,孟河和祝华觞这才走上前安慰妻子。
曾锦娘如今也就三十二,她十六嫁入洛家,十七就生了晴深,那时候身边也就这一个孩子,晴深算是她亲力亲为带大的,情分不同。
这时代女子太少,每个女子最少也要有三个夫君,唯有两个例外,除非这女子嫁入皇家和别的女子伺候一个男子,要么这女子本身能够做到一品大员封侯拜相,这时便可只要一个男子。可这时代女子二十五便要被强制配夫君,有哪个二十五能够一品大员封侯拜相的?
曾锦娘二十四了,眼看着就要被强配,一直等着她的孟河和祝华觞才进门,后来给孟河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今年才五岁,给祝华觞生了个儿子,也才两岁。
也就是晴深这一个宝贝女儿,全家上下的惯着。
洛久安进屋,和女儿可就没那么多柔情,虎着脸往那一坐,“哼,旁人不晓得,你当本官不晓得?你武功不行,轻功还是不错的,又不是蠢材,怎么那大虫就偏生叼走了你?从实招来!”
洛久安今年三十七了,三十拜相,是个少有的青年才俊,当上宰相之前一直是个专门查案的,这会儿那架势拿出来,仿佛又回到晴深小时候。
晴深撇嘴,“爹呀,我可从没说过是大虫叼走了我!你别拿这套来唬我了,从小就没灵过。”
洛久安架不住了,皱着眉,“那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我这不是去救人嘛,结果跟着跑丢了,后来林子太密,加上天黑,就找不着路了呗,然后就遇见狼了。”她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洛久安狐疑,“你不会上树啊?狼把手脚都咬断了,你娘这眼睛都快哭瞎了!”
“我这不就是上了树嘛,不然您可看不着我了。”
“对了,救我的人呢?你们可得好好感谢人家。”晴深试探着道。
“你还说,这回这事一出,我不答应这门亲事都不行!”洛久安说着就叹息。
“那也不错啊,反正我也不嫌弃,咱家也不稀罕他什么对吧。”晴深想着还是就近好,以后两人一家人,还愁那颗心嘛。
“你个臭丫头,以前不是挺烦太子的吗?这会儿怎么还愿意了?”洛久安瞪眼。
晴深脸色一沉,“谁说要嫁给他了?别说这人都是表面功夫,就是真的贤德,那他私德还有亏呢!好几个官家小姐都被他撩拨,有的是人想当太子妃,我可不去凑那热闹。”
洛久安一顿,眯着眼,“噢,那你说的那人是谁?”
“就是救我的人啊!”晴深道。
“外界都说是太子不辞辛劳,将你救了回来。”洛久安淡淡道。
“什么?”晴深蹙眉,“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我虽然那时昏迷,可是还是有点意识的,他一直在和我说话,将我一点一点背下山的。”
当然不是她有意识,而是红尘有,她才知道那家伙愿意给她心了,这时候怎么能转头跑路。
“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了,我就是同时接到你受伤和赐婚的消息来的。”洛久安皱眉道,看着女儿试探着道:“深儿,往后你可是皇家的人了,有些念想,便断了吧,对你也好。”
晴深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她有什么念想?
“怎么这么快?”她问。
“你可知,外界如今到处都在传扬,你一手一脚已经残了,太子表示他会负起责任,娶你做太子妃!”洛久安也明白了皇家的把戏。
“哼,真是好一个情深意重,有责任担当的太子啊。”晴深冷笑。
这次的事怎么都算是和他有点关系,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不仅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他还借机踩着她成就了一波好名声 ,将洛家绑上了自己的船,还让洛家欠了他的情了!
“这往后,我嫁进去还不能凭着娘家说话了,毕竟欠着太子爷呢。”她淡淡道,眼眸已然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