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很晚了, 而且今晚是圆月, 风凌修也不放心自己和风凌席也,虽然他们没到狩猎的时候,可是万一出了什么事伤害了深深, 那就不好了。
深深送走了两兄弟,自个踩着月光往回走, 路过山坡上的草地的时候,恍然听见一阵歌声, 稀稀拉拉的, 不很清楚,可是声色空灵动人,十分好听。
深深被吸引了, 月光下的草坪泛着光, 小小细细的花茎伸出来,顶着小花儿随风摇曳, 她轻声踏步过去, 在一颗树下看见那个男孩。
她悄悄的站在一边,静静的聆听对方的轻声哼唱,然后见他拿出一个东西来,放在嘴边开始吹奏,声色悠远, 配合月光照耀,十分有意境。
深深沉浸在音乐里,直到对方已经停止了演奏, 她不自觉的开始哼唱,并没注意到对方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了。
“你打扰了我,离开!”男孩看着月亮,声音参杂冷漠,眼神带着厌恶。
“诶?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因为你的歌声实在太好听了,所以我没忍住。”深深并不介意,笑呵呵的道。
“音乐?你这样的人也会懂吗?”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也意外的没有情绪,似乎这孩子的所有感情都到了音乐里面了。
“谁说我不懂的!”深深不开心了,哪有这么看不起人的,“我也会唱歌!大家都说我唱的好呢!”
“冬天褪去雪白,春天染上色彩,奏响我们的钟声,赠给我鼠尾草,噢我最爱的朋友……”
她自娱自乐的唱起来了,这是平民街大家口口相传的歌曲,人人都会哼上两句。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指尖一点一点的打着拍子,唱着就将目光投向他,身子一左一右的摇晃着,金色发丝随之摇动,在月光下更加闪耀。
风凌寒觉被她热切真心欢喜的看着,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小孩子的自觉,他微微偏过头,觉得她的蓝眼睛实在太亮了。
“来来来,我来教你,我们一起唱啊!”她上前抓住他的手,摇晃着唱起来,“冬天褪去雪白~”
唱完一句,期待的看着他,风凌寒觉一把撤出手,“哼,这种低等音乐,怎么能够称之为音乐呢?”
“喂,你这个小子说话很过分!只要能够被大家所热爱,能够让大家快乐起来,受到感染,怎么不能称之为音乐啦?哪里低等啦?你怎么和他一样,都喜欢低等低等……”她念叨,顺带着将风凌席也也念了一遍。
“如果音乐要向你这样有所谓的高低贵贱,只学你认定的高等,那我告诉你,你的音乐永远不会有进步。什么低等音乐,那都是人创造出来的,要低等也不该是音乐吧?”她义正言辞的。
风凌寒觉一怔,“你这种低等平民,也会懂得这样的道理?”
深深也是愣住,她也不知道,反正莫名其妙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懂得了道理,大概她真的很天才吧。
“因为我很聪明啊,我一直是个天才呢!”她十分认真的道,末了点点头。
“真正的音乐才不会是这样随意被人挂在嘴边,笑嘻嘻的。它是含蓄而悲伤的,只能自己懂得的感情!”风凌寒觉肯定道。
“哇,你这种小子哪里来的这样的思想啊?音乐就要被所有人钟爱啊,没有人能够拒绝它的魅力,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曲调,挂在嘴边也好,藏在心里也好,都是一种喜爱不同的方式啊。你的音乐是含蓄而悲伤,怎么就要求别人也这样?用自己思想禁锢他人的想法,你就是那种被惯坏了的贵族小孩吧?”深深说完,想到自己竟然跟贵族孩子说了这么久,说不定对方的护卫就在周围呢。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在风凌寒觉莫名其妙的眼神里一溜烟跑了老远,深深回头看看坐在山坡上看着她的男孩,想想不甘心,将小手拢在嘴边,大声吼道:
“你这个笨蛋小孩!大笨蛋!把快乐带给别人才是最棒的,只知道躲在角落里难过是大笨蛋!”
她吼完,指尖点点脸蛋,吐了吐舌头,“略略略!”转身发动速度,跑得飞快。
风凌寒觉呆住了,直到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嘲讽了,这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低等平民,知不知道他是谁啊?!
还有,他……才没有躲在角落里难过呢!
深深怼了一回贵族小孩,而且虽然有月亮,但她觉得以对方的视力不一定看得清她长什么样子,哈哈哈,竟然教育了一顿他,她乐滋滋的使劲揉了一把红尘的脑袋,将事情巴拉巴拉倒豆子一样说了。
深深抱着碗吃东西,其他三个小家伙都夸她干得好,红尘满脑门子的黑线。
深深哪深深,你要是回忆起你这么幼稚,你会不会撒气打我啊?这要是没有消失记忆,深深哪会和一中二小孩子计较啊,不,更确切的说,她压根不会好奇去看人家唱歌!
她吃完饭,温越乖乖的拿过碗去收拾了,“哇,温越好勤快好温柔,谢谢温越!”她不吝赞美,喜滋滋的。
都娜丽已经安排睡下了,就着炉火,深深把几人的衣服拿出来,决定给他们改一改,将不能穿的改给自己正好,反正她最小嘛。
“小深,你总是这么厉害,这么小就会这么多。”恒光继海感叹,他光溜溜的窝在被窝里,双手放在下巴上看着深深忙活。
深深回头冲他一笑,将以前旧衣服拆下来的线拿出来,找出家里唯二的两根针,小脑袋凑近穿好线,口中一边道:“嗯,我也不知道啦,大概是如果必须要做这件事的话,你就会慢慢知道该怎么做了,因为不这样的话,活不下去啊。”
她说的很随意,恒光继海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听了不由难受,他突然道:“小深,你放心,等我满了十岁,我就去找份工,嗯……可以先去给人跑腿,抗包也好,等攒够了钱,开家饭馆,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们都还小,以为有了饭馆就有吃不完的饭了,不知道对于每天掌勺的深深来说,同样是很辛苦的。
温越忙完了提着水壶过来,将水壶放在火边,“深,等会儿你用热水洗洗。”
“好,谢谢温越,你把衣服脱下来吧,然后和海一起睡床上去,我给你们补补衣服。十夜伤了脚,他今天一个人睡,我那会儿已经给他铺好了地方了。”她说着,将颜色相近的两块布缝合到一起,加长一截衣服。
“我想和大家一起睡!”十夜嘟着嘴,不满自己单独一个人睡。
“小夜,你还敢任性?”温越脸色一沉,虽然只比十夜大一岁,但是习惯了哥哥的照顾,十夜顿时不敢开口了,“你被人打了那么多次怎么不告诉我?你还敢去繁华街,万一被人带走了怎么办?我明天就去找那几个家伙!”
温越越说越气,他更加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不敢想要是没有深深,或者深深没有力气,那么今天十夜的下场……
眼见十夜都要抹眼泪了,深深急忙开口:“哎呀温越,你别这样啊,十夜也不想的嘛,你放心,往后你和海去做工,我就带着十夜,天不黑就带回来,谁敢欺负我们,我就打他!今天那几个家伙已经被我教训了,你就不要去了。他们的爸爸妈妈都是这条街上的,大人插手怎么办?”
温越抿着嘴,低垂着脑袋,“对不起深,给你们添麻烦了……”
“温越,别这样说,我们四个现在都姓恒光,那就是一家人啊,要一起面对所有困难!”恒光继海急忙安慰。
深深点头,又笑道:“温越二哥,你快把衣服给我吧,不然明天让你破破烂烂出门喔!”
温越抹了抹泪,抬手脱下衣服递给她,“那可不行哦,深最好了。”
深深冲他悄悄眨了眨眼,温越一愣,扬起嘴角笑起来,深深也不说话,接过衣服开始专心缝纫。
等到将衣服都缝好了,深深拿出自己的衣服,又拿出一件都娜丽不能穿的破衣服,好在都娜丽当年怀孕的时候和菲塔赛斯十分美好,她有不少衣服,也给两个女儿准备了不少。
后来菲塔赛斯离开了,都娜丽最开始虽然伤心,但是还有女儿要养,她也曾经振作精神,将两人住的房子卖了,带着行礼居住到了这儿,谁知她就是个不能受苦的公主身子,干啥啥不行。
没办法,先是卖首饰,然后卖衣服,直到她彻底傻掉之前,她还剩下十多件衣服,深深和纯的衣服都还完整,特别是纯的东西,都娜丽自己藏着,谁都不准动。
深深学会针线之后,也不管丑不丑,将小时候的衣服慢慢改到自己身上,这会儿决定将都娜丽这件层层叠叠的裙子改了,看能不能给其他三人一人做件夏衫。
“深深,我睡不着呢。”十夜撒娇的声音响起。
深深偏头去看,海和温越埋进被子里,伸出两颗脑袋,手垫在下巴看着她,十夜独自在另一边也看着她。
“你们怎么还不睡啊?”她拿出剪刀小心的剪布料,这裙子破破烂烂的,还有好多根本不能用来做工的料子,需要裁掉才行。
“因为你也没睡啊,深这么辛苦,作为哥哥,不能先躺下。”温越轻声道。
“没关系,你先做,或者今天就算了吧,反正衣服已经缝好了,做衣服也不用急的。”恒光继海跟着道。
“那我也是哥哥,我也不睡!”十夜急忙道。
“什么呀,大家明天都要干活呢,明天我准备把后面小园子的地翻了,种点儿玉米,嗯,还要种点儿小麦。今年我们有这么多人了,大家可以多种点地了。啊对了!还要种些菜,不仅可以吃,还能拿去卖!”她说着兴奋起来,“所以,你们都快点睡吧!”
“可我明天干不了活,他们睡,我不睡!”十夜固执道。
“那你要怎么才肯睡嘛?”深深将布料抖了抖,小脸鼓着疑惑。
“深深唱歌我就睡,你唱歌,我就会睡着了!”十夜信誓旦旦的保证。
“我一唱歌你就睡着了呀?”她惊奇,没发觉这话有什么毛病。
“那好吧,我要唱啦。”她清清嗓子,恒光继海和恒光温越都乖乖躺回去,十夜也睁大眼睛看着她。
“不行,十夜你要闭着眼睛听才行,不然怎么睡呢?”她又说道。
十夜点头,急忙闭上眼。
“冬天褪去雪白,春天染上色彩,奏响我们的钟声,赠给我鼠尾草……”
寂寂深夜,稚嫩的歌声很轻,只在这一小块地方飘扬。
三个孩子睡着了,深深口中哼着歌,一针一线的就着火光做着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