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在电话里,一下就哭了。
“爸爸,你在哪里呀。大长腿爸爸和妈妈都去医院了,你快过来好不好?”
一听知知哭得这么伤心,鼻音又那么重,肯定是哭了很久了,把小鼻子都哭到堵塞了,程萧的心就揪得紧紧的,连拍着洛欣然背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直起腰来,忙问,“知知不哭,你好好说,大长腿爸爸和妈妈怎么了,怎么进医院了?”
“爸爸快要死了……”
程萧吓了一跳,“知知,小朋友不要乱说话……”
正是心里不踏实时,又吃了些药的苏有荣把电话接过去,“程萧啊,知知给你打电话我都不知道。”
电话里,程萧一直追问。
本来苏有荣不想再麻烦程萧的,毕竟欠程家太多,但他穷追猛问,苏有荣只好说了实情。
一挂了电话,程萧就往房间外走。
洛欣然从卫生间里追出来,“程萧,出什么事了?”
“凌一扬出事了。小米也差点流产,知知一直哭,我得过去一趟。”
程萧拿了外套,正要走,又突然想起来,自己一直没有告诉洛欣然,便道,“你中医馆的苏医生苏小米,是我前妻。”
他在洛欣然的脸上,没有看到惊讶,她反倒是有些平静,好像知道似的。
但程萧着急要过去,便没有问,“回头再跟你细说,我出去一趟,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程萧赶去医院的时候。
医院那边给苏小米下了病危通知。
但过了一个小时,又说情况稳定了,再继续观察。
就算她是医生,知道这种突然病危,又转为稳定的情况实属正常,可还是心悬于一线。
程萧也好,杜玉苏也好,阮玉也好,还是杜婉也好,不管是谁来了安慰她,她都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就坚定一句话:她相信凌一扬会好起来的。
可是,她在医院里安胎都稳了,可以出院了,凌一扬还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她出院后的第十一天,她只能在玻璃外面,看一看凌一扬。
她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终于被家人劝说回荷塘月色后,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声也不吭。
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两本笔记本。
那还是凌一扬去做那个手术前,留在那里的。
苏小米以为凌一扬急着去手术,没有来得急给二胎宝宝取名字。
当时他还满脸棘手样,感觉程萧给知知的名字取得那么有意义,自己好像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一样。
当苏小米再翻开凌一扬留下的笔记本时,上面写了好多二胎宝宝的名字:
南乔: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暄妍: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寓意美好亮丽的一个姑娘。
相宜: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释义温婉宜人。
锦书: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归时,月满本楼。
……
苏小米的眼泪,落在黑字的字迹上,把其中一个锦字,浸染成暗色,那黑色的一笔一画渐渐化开,变得模糊。
她哽咽得不能呼吸,擦了擦泪。
走之前还好好的给二胎宝宝取着名字,怎么突然间就在重症监护室里深度昏迷了?
隔天,苏小米再去医院,依旧隔着厚厚的玻璃,不让进去。
她站在那里,明知道凌一扬什么也听不见,却还是喃喃自语:
“老公,你给二胎宝宝取的都是女孩名。你怎么知道会是个女孩?万一是个男孩怎么办?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再给宝宝取几个男孩名备用吧,我的肚子看着看着就要大起来了呢。”
旁边的知知非要吵着一起来医院看望大长腿爸爸。
虽然和凌一扬呆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但知知已经对他有感情了。
她拉了拉苏小米的手,“妈妈,我也要看看爸爸,你抱我起来好不好?”
旁边的程萧说,“爸爸抱你吧,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抱不动你呢。”
说话间,程萧已经把知知抱了起来。
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知知看不太清,但依稀能看见,那是她的大长腿爸爸,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
知知见了,两行清泪流不尽。
程萧也是揪着心,好好的,怎么说深度昏迷就深度昏迷了。
程萧陪苏小米在医院里呆了好一会儿,这才送她们母女回荷塘月色。
这些天,程萧天天往荷塘月色跑,有时候晚上知知要他陪着,他便没有回揽月居,也把洛欣然给疏忽了。
苏小米这些天浑浑噩噩的,有点不知今何夕的感觉。
只觉得好像凌一扬并没有出医闹事故,她现在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可为什么,这个噩梦还不醒?
回到荷塘月色,程萧亲自下厨给苏小米做了些吃的。
刚刚没吃几口,苏小米就吐得晕天暗地。
等她从卫生间漱完口回来,又坐到了餐桌前,安安静静地端起饭碗,夹起一块鸡肉往嘴里喂。
程萧劝她,“歇一会儿再吃吧。”
她摇了摇脑袋,埋头扒米饭。
她必须要好好吃饭,不能自己先病倒了,必须要好好的。
因为等凌一扬醒过来后,她还要照顾他,直到他康复,直到他出院……
可是那一天,好像很遥远的样子。
扒着扒着米饭,她就流泪成河……
程萧心里很难受,“小米,你和凌一扬那么多坎坷都挺过来了,要相信他……”
“我当然要相信他啦。”苏小米鼓起腮帮子,硬逼着自己不要流泪,可是泪水还是不听话,“他说了,这一胎要一直陪着我,好好照顾我的。他肯定会醒过来的。”
这个时候,座机响了。
家里的阿姨接了电话,是媒体打过来的,“太太,头条新闻的记者想采访你。说是凌医生被家属误伤,你会埋怨和责怪家属吗?”
程萧气得走过去,直接把电话挂了。
凌一扬发生医闹故事后,新闻铺天盖地的,本来就不让人清净,这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简直让人太气愤了。
程萧回到苏小米的身边。
苏小米苦笑,“早知道,我就该阻止凌一扬,说什么也不让他去医院的。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当医生的冲在最前面,却还要被无辜地伤害?”
疫情那么严重的时候,苏小米都没有想过要退缩,要做一个有责任感的医生。
可是现在凌一扬还躺在医院里,深度昏迷着,她第一次这么这么的不想让凌一扬当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