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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里独有的一辆牛车, 在日将落的时候,后头堆的细软和各色干粮已经冒了尖儿。
那牛估计从没拉过这么庞大的货量, 哞的一声叫起来, 眼眶里蓄了泪, 走起来也颤巍巍,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姑娘,真的要走?”庆姆是庄里的厨娘,回头望一眼空荡荡的庄子,总觉得剜肉一样的疼。
“我也不想的, 那些事, 可都成真了。”齐蓉叹了口气。
“也对。”听此一言,庆姆就立即噤声了, 她家姑娘梦里有仙人指点, 一连几次都说中, 那是有了不得的本事。
阿蓉小脸黯然, 她也是舍不得啊,可昨日对门那户庄子里, 真住进了人,个个青衣壮汉,和梦里头简直一模一样。
她可没有大家那么乐观, 青州那伙贼人若真闯到这白郡城郊, 恐怕整个庄子, 都难以幸免,想到这里,阿蓉仰起小脑袋,美目看了对面庄子一眼,“刑叔,还得派个人,也跟对面庄子提醒一声。”梦里那伙贼人,可不止祸害了他们这一家庄子,对面也同样火光冲天,喊声震天,想必是遭了贼手。
她话音一落,牛车这七八人的队伍中,就走出一个胡子大把的中年人,小跑着敲了敲对面的门,许久才听到瓮声瓮气的回应,“什么人?”
“小人是对门齐家庄子的下人,听闻青州有伙贼人逃到了白郡,我家姑娘吩咐小人前来,提醒你家主子多加小心。”刑叔心里头想的是,昨日这批人入住的时候,他眼神好,可是瞅见不少金珠铜筹,显然是富贵至极,这样的庄子,就怕将那伙贼人养肥,赖着不走了。
当然,日行一善,也是不错的。
他家姑娘梦里头的指示,至今还没有出错的时候。
吱呀一声,对面的大门一开,出来两个神色紧张的青衣壮汉,向外一扫瞧见那不堪重负的牛车,似乎呆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昨日那还风风火火吃蒸笼的对门,今日就收拾了大包小包,要跑路的模样。
不过看到那牛车上冒尖儿的物件,看起来也不像说谎,这俩壮汉的面色倒是缓和了许多,“多谢提醒,我等这就去禀报主子。”
说着把门一关,那副防贼的架势,看着更似把刑叔当成了青州贼人。
刑叔咋舌不已,虽然心里头还在纳闷对门的身份,腿脚已经快速跑回了牛车队伍。这太阳,眼瞅着可是快落山了的。
都说狡兔三窟,齐家庄子里这些人,自然也懂,于是早在多日前就预先做了番规划,最好的一处落脚地,是在白郡附近的秴丘城里,进城费一人两铜,余下的银钱还能租一个月的大院,很是安全。
最差的一处则是在齐家庄子不远处的矮山,这矮山地势不高却胜在一个乱字,几乎第一次进山的人,都会迷路,半山腰的一口山洞更是挖的耐人寻味,基本上不会有人找到,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宜烧饭,环境太差。
阿蓉本来打算直接去秴丘城,可谁知走到矮山底下,牛就不行了,喘着粗气,走两步就歪一下,好像随时都能断气。
众人无法,只得将牛车停在山下,抱了东西进山,等到彻底安顿下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
山洞里有风,外头还下起了小雨。
阿蓉瘦瘦小小的躺在最舒适的那层软垫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她半睁开眼,忽的在心底叫了一声,“姑姑……你还在吗?”
她口中的姑姑,并非是她血缘亲人,而是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自称晋江系统的女声。
对于晋江系统是何物,阿蓉也是一知半解,但似乎系统的存在,与她不久前做的那一场梦,有很大的关系。
在梦里,她自小住的庄子,被一伙贼人烧杀个精光,只留她一人被卖入了教坊,后来辗转不断,终于认祖归宗后,又被家人匆忙送嫁,成婚当晚就毒发而死,一生过得很是孤苦。
梦醒之后,她身边就出现了姑姑,姑姑告诉她,梦境是她的前世,而她嫁的那个人,正是故事中的主角,她最后中毒而亡,就是爱慕主角的许多女子所为。
姑姑觉得主角的存在令她十分不爽,便告诉阿蓉,若她能将主角虐身虐心,就给她一段崭新的人生。
她不恨主角,也不想向下毒之人报仇,她梦里的一生,真正伤害她的人,比主角那边的人,狠毒多了,但姑姑给了她回忆前世的能力,如果是姑姑希望的,她可以去认真做到。
可现在,姑姑也不在了,据说是磁力耗尽,前几天就消失了。
阿蓉在心中低叫了两声,见依旧无人应声,只得自己开启了系统,睁眼瞪着那一面发光的屏幕,伸出小手点了点“初始数据”:凡骨,美人坯。
又点了下“天气预报”:今日永历年4月18日深夜,多云小雨,14c。
明日,小雨转晴。
又点了下“声望”:8。
接着点了点“晋江商城”,商城中的物品,都是可以用声望值兑换的,这8点声望仅来自齐家庄子上的庆姆等人,很是稀少,阿蓉也是第一次进商城,如今上下看了一眼,失望的发现仅能买得起一盒玉容膏。
玉容膏:白玉气韵,传递澄澈之美,夜间白玉能量修护受损肌肤,清洁表面杂质污垢,内含护理药材,有静心之效。仅需声望值6点。
阿蓉毕竟是个爱美的姑娘,有心中焦躁难以入睡,见到这样简单直白的介绍,打算试一试系统的功用,还是买下了一盒,那点可怜的声望值,立马变成了2点,孤零零的躺在首页。
这么一看,抱着手中突然出现的碧绿色的透明小瓶,阿蓉又有些肉痛了。
胡乱抹在了脸颊和脖颈,一股独属于药材的清香淡淡的传来,听着山洞外淅沥的雨声,阿蓉竟然隐约有了睡意,不到片刻呼吸匀称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侍女阿葫夜起看了看,黑暗中捞了一把姑娘踢开的被子,才披了外衣走出山洞。
或许是小雨遮了月暗,矮山底下仅有的零星火光显得格外耀眼,山下还夹杂着好几道杂乱的呼喊声,在黑夜里遥遥传来。
阿葫惺忪着睡眼,在原地看了半晌,忽的想起了什么,倒吸口凉气:
乖乖,不会是姑娘说的那些……今夜果真来了吧?
“那庄子里的人,原先都什么身份?”几个青衣大汉站在墙头,望着对面不远处的庄子,眯起了眼。
这白郡城郊的庄子,仅有五个,另外三个离得太远,只有对面的,才能算是邻居,可就在今日傍晚他几人还看到,对面庄子的人,扛着大小包、拉着牛车一路上了矮山,怎么到了半夜,就冒出灯光了?
“主事的那个,是白郡齐家大房,姬妾所出的姑娘,其他人总共一个管家,一个厨娘,两个丫头,加四个护院。”有人道。
“事情有些不对。”
“万一真是青州贼匪……”
“不好,火光开始移动了,那是……火把!”青衣大汉睁大了双眼,登时从墙壁上跌了下来,一溜烟往庄内跑了个没影。
“不会吧……”剩余的两个大汉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想想对门那不靠谱的牛车,想想对门那不靠谱的老弱妇孺,连个像样的耳目都没有,势力简直差到了极点,那么对方到底是怎么推测出,会有贼人来到白郡城郊的?
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顶马车从庄子后院驶出,几十个青衣人身背行囊,跟随在马车之后,为首的一个素袍老者立在车旁,有条不紊的吩咐众人,“不论是否有贼匪,我等都不能拿主子冒险,谁查清楚了,齐家那庄上的人,赶着牛车去了何处?”
老者身后一人道:“去了附近的一座矮山,属下跟上去看过了,对方寻到了十分隐蔽的山洞,看来已对今夜之事,至少有八分把握!”
“如此,就去那山洞……”老者面上一红,放在平时,他是做不出这等强扰之事,别人告知了人祸,他却还要往人家躲避的地方寻求安稳,脸面都没了,可值此之际,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老者掀了车帘向内瞧了一眼,只见车中人依然泛着不自然的色泽,重重一叹,“又是贼匪,又是阴雨,也不知主子身上的伤……”
夜色渐浓,雨水也渐无,当阿葫喊醒了刑叔等人后,山下已经成了火光一片。
而那火光所在的地方,火势最强的,是齐家庄子的方向,显然是庄子已经被烧毁了!
而另一个有着数十点火把的地方,居然是对面的那所庄子,原本风中传来的噪杂之音,倒是消失无踪了。
阿蓉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蹲在溪水旁洗脸之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抬头便对上一张苍白中带着几分粗犷的脸。
“姑娘,那是昨夜上山来的,对门庄里的主子。”侍女阿斑在旁低声道,“说是姓陈。”
她这一世没有尝过,不免有点意动。
小姑娘胆子大得很,在这宫宴之上也敢伸出手,就要去拿桌上那一壶酒……她看的也清楚,徐公公给圣上斟酒用的,正是眼下这一小壶。
“那个不给你。”陈樾眸色一深,反应极快的一把捏了她的小手,口中饮了自己杯中半满的酒,便就是低头一哺。
那个洛平侯,可没有表现上无害,就算长了一副时下女子偏爱的容貌,看多了也是无趣。陈樾心中冷冷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