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月影行事冷静，被人戳穿真相，也不免慌了神，嘴上扯出了个勉强地笑：“姐姐说笑了，娘娘不在宫里，又能去哪里呢？”

大宫女已经心生怀疑，并不相信月影的话，只冷冷地斥道：“你让开。”

月影没出声，张开的双臂和挡住门口的身体，都在倔强无声地表明一个意思——

不让。

大宫女玉珠在孝端太后身边伺候，略得几分脸面，在慈安宫除了兰芳姑姑以外，她也算是拥有体面的婢女，换作从前西凉仙还是贵妃的时候，以贵妃与孝端太后的关系，玉珠绝不敢这么放肆，对待贵妃身边的大婢，互相都给对方一点脸面。

只是如今贵妃蒙了难，她也不必再客气。

玉珠眉眼间生出咄咄逼人的怒色，扬手正打算一耳光扇过去——

一个冷宫弃妃的婢女，打了，也就打了！

在这一记掌掴落到月影的脸上之前，斜侧方忽然出现一只纤白的手，那只手轻轻巧巧地扼住了玉珠的手腕！

明明看起来是那样细白、美丽、纤柔，仿佛不沾阳春水，却意外的力道大得惊人，竟然叫玉珠手腕有一种即将被折断的恐惧感。

“本宫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鬟都能教训的地步了？”

玉珠看向那纤白美丽的手的主人，只觉得对方冷艳高贵眼里似有杀气，这才想起不论是西越九公主还是东临越贵妃，都不是什么善茬，至少绝对不是她一个小小婢女能够冒犯的……

她颤声道：“奴婢知错，求贵妃娘娘饶命！”

女子甩开玉珠的手，红唇挑起一丝冷艳而残酷的弧度，“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玉珠一咬牙，跪下了。

西凉仙对待敌人是秋风扫落叶，对待自己人就换上一副如沐春风的面孔，“月影，没事儿吧？”

月影摇了摇头，心下感动道：“回娘娘，奴婢没事。”

她心知自家娘娘惩罚玉珠，都是为了自己，可玉珠是孝端太后的人，娘娘这么做，无疑是相当于打了孝端太后的脸，孝端太后从凤凰台礼佛完一回宫，就宣见娘娘，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月影一双清冷的眸子里隐隐藏着担忧，西凉仙在现代是个明星，也是一个演员，一个合格的演员不仅能够掌控自己的情绪，也能够分辨出他人的情绪，她看出月影在担忧什么。

只是，孝端太后若真的存心想要惩治她，就算没有丫鬟这一出，她也必定逃不掉。

所以，若是反正都要被孝端太后惩治，何必还要对一个丫鬟卑躬屈膝，媚颜讨好？

西凉仙水眸轻眨，对月影飞星道：“你们二人留下，本宫一个人去就行。”

两婢一听，纷纷急眼道：“娘娘……”

“这是命令。”

西凉仙语气颇重，不容拒绝。

……

慈安宫。

兰芳姑姑在门口相迎，见到西凉仙态度跟从前一样恭敬，仿佛她还是之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妃没有改变，微笑道：“奴婢请贵妃娘娘的安。”

讲真，兰芳姑姑这么有礼貌，西凉仙心里发毛。

这位一看就是孝端太后身边儿女官级别的人物，竟然没有对她横眉冷对，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来自被童年阴影容嬷嬷支配的恐惧。

就很反常。

“兰芳姑姑不必多礼，我现在就一冷宫弃妃，当不得这么重的礼。”西凉仙笑不露齿，矜持道。

她钻狗洞回到冷宫，一进入内殿就看见飞星那个丫头在急得转圈圈，见到她像是见到亲人一样扑了上来，说是孝端太后鸾驾回宫，要见她。

西凉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连忙叫飞星帮自己换上女装，期间还问了飞星一些关于孝端太后的事情。

比如，孝端太后的喜好，身边有哪些人，等等。

兰芳是孝端太后最宠信的女官，权柄极大，整个后宫都得恭恭敬敬地称她一声姑姑。

西凉仙根据她身上的衣饰认人。

这话，兰芳姑姑不知怎么接，只微笑道：“娘娘先进吧。”

西凉仙抬起脚步，身上裙摆微微漾开，在半空中旋出一道美丽的弧度。

……

孝端太后——

在没有见到这位真人之前，西凉仙一直都以为她是个白发苍苍，暮气沉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永远穿着沉闷暗色系的衣服，显出几分古板刻薄的老太太来着。

毕竟，作为一个婆婆，跟自己儿子的小老婆撕逼，还让自己儿子把小老婆关到冷宫里去，这样的婆婆也是天底下独一份。

她还在心里给孝端太后起了个别致的称呼：老妖婆。

谁知，见到孝端太后本尊，西凉仙才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坐在凤椅上的女人，头发并不花白，乌黑如墨的鬓发间甚至找不到一丝霜白的痕迹，身上穿着明丽浓艳的紫色宫装，映衬得眉眼越发尊贵华丽，凤冠上的额心坠垂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偶尔微微摇晃。

眼眸抬起，朝西凉仙的方向望过来时，那双眼睛蕴藏着一抹摄人的光芒。

“来了啊。”

就连声音并非想象中的暮气沉沉，而是含着一丝慵懒的魅。

比她想象中的……

要年轻许多。

浑身上下带着风韵。

这是太后？

那个封号孝端的东临国太后？

实在是……难以想象。

跟她想象中的老妖婆，沾不上一点边儿。

那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西凉仙心下一凛，她并非纯种的傻白甜，对危险的意识很强，几乎是立即在心里拉响警报，将孝端太后这个女人划入到危险人物的领域去。

这么一来，她的神态变得恭敬，心里想着本小姐能屈能伸，行礼道：“参见太后……”

礼行到一半，西凉仙的手就被孝端太后虚虚地挽起，“仙儿这是还在心里记恨姑母吗？眼下慈安宫没有旁人，就只有你我姑侄二人，倒也不必与哀家这般生分。”

孝端太后一句话连着换了三个自称的称呼——

姑母，我，哀家。

最让西凉仙感到震惊的当然还是第一个……

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