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那份保密合同，是为了让这个新项目出了任何问题，都不会牵扯到中间人的法律责任，尤其是纪青寻的身份敏感。

顾晨很快就知道了纪东泽的打算。

如果纪东泽成功入股，那么纪青寻作为中间人理所应当，出了问题将是纪氏集团承担所有责任，而不用将经济罪的名头扣在纪青寻的脑袋上。

如果纪东泽没有入股，那么签下了这个保密合同，纪青寻同样可以在出事之后全身而退。

而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纪东泽怀疑顾晨会将自己的项目泄露出去，然后将经济罪扣到纪青寻的身上，从而进行报复。

显然，纪东泽并不相信顾晨是纪青寻的朋友。

“抱歉，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也不会刻意报复，更何况我完全有理由提防她继续报复，这个保密合同我是不会签的。”

顾晨不是傻子，如果纪青寻又带走了机密然后跑了怎么办？

要是签了这个合同，那纪青寻可以全身而退，就算他真的有意威胁都一点办法没有。

“你很聪明。”纪东泽看着他露出了些赞赏的表情，随后又加了一句：“当然是作为商人。”

“我当然是商人，我接受你的入股，不过这个合同我们还有待商榷。”

顾晨扬起了嘴角，看向了身边的几个助理，几个助理很快讨论起里面的细节来，而顾晨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看着里面的每一个条款，他都不希望给对方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纪东泽则是冷着脸，看着顾晨在两个小时里面将之前的合同全方面的完善，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改的面目全非，却依旧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但事情并非是一蹴而就，决定了合作，纪东泽还是必须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临走时，所有的助理都离开了包厢之中，而纪东泽却叫住了顾晨。

“我是最近才注意到青寻的一举一动，但在此之前关于你是青寻好朋友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我很好奇，你们现在的关系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为什么要偷你的文件？”

这句话几乎是将顾晨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当初的时光还历历在目，而如今结痂的伤口再一次的被撕扯开来，鲜血淋漓。

“我们有误会。”顾晨纠结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来。

而纪东泽如同普通的长辈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目光里依旧冰冷，但话语却柔和了许多：“那就解开误会，比起抛弃青寻的叶寒，还是多疑的信天译，我更看好你。”

纪东泽的话如同一道闷雷打在了顾晨的心坎上。

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长辈，纪东泽只是勉强的扬起了一个嘴角：“小子，我看的出来。”

之后，顾晨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看着纪东泽离开自己的视野，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尴尬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扭头看向了玻璃中自己的面容。

纪东泽看出了什么？

顾晨决定自欺欺人下去，他不应该犯第二次错误在同一个女人身上。

之后每天的合同讨论都十分的顺利，纪东泽对于顾晨面对生意的野心和尺度无动于衷，即使减少了一成的利润，纪东泽依旧眼睛都不眨一下，只为表现出纪氏集团的诚意来。

直到离开的这天，两个辈分的人才单独的来到了一处高档餐厅用餐。

纪东泽开始欣赏顾晨公私分明并且坦率的性格，而顾晨也开始尊敬纪东泽作为长辈的谦逊和让步，尤其是他脚踏实地的行动，沉稳的作风一如他严肃的面容。

“明天我就要离开，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一些青寻喜欢的东西。”纪东泽提出了这几天以来第一个私人的请求，见到顾晨变了脸色，他严肃的脸上划过一丝无措：“我的意思是，青寻很少在我们面前说些什么，你明白的，她已经成年了……”

苍白无力的解释都昭示着这位养父多么不受女儿待见。

顾晨面对纪东泽的要求，还是一一的将纪青寻喜欢的或者是不喜欢的东西都详细的说了一遍，从她心虚时候的表情到显而易见的生活习惯……

一直滔滔不绝的说完，顾晨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而纪东泽脸上挂上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笑容：“你很了解她。”

“是。”顾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纪东泽只是放下了手里的刀叉，和他握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顾晨也站起身来和他握手。

直到纪东泽已经彻底的离开，顾晨依旧是坐在原地，麻木的切着盘里的牛排。

原来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曾经任何的点滴，他想，甚至在他回忆起纪青寻那些小习惯的时候，他的嘴角都应该是上扬着。

但他应该去提防纪青寻。

想想她以前做过的事情！顾晨不停的在心里重复，波动的心很快就平静下来。

付了钱离开，坐在餐厅角落里的女人扯下了头上的鸭舌帽，取下了鼻梁上有些发重的墨镜，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意式焗饭却再也吃不进去。

手边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那是来自程安然的一条短信。

“你养父和顾晨说了什么？我很想知道啊，快让我八卦一下！”

纪青寻翻了个白眼，将那条短信删掉了扔进了自己的包里，心脏像是被溺水之人扼住了一样难受，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她莫名的烦躁。

她明明是跟踪着两个人过来，想要知道两人究竟做了什么，甚至决定在纪东泽离开之后就直接冲上前去找顾晨问个清楚。

而她坐在这里听了四十分钟有关于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小习惯。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顾晨会记得如此的清楚。

事实是，这让她失去了去质问了顾晨的勇气。

付钱离开，她翻看了一眼电话簿里的电话号码，她似乎为了将顾晨从她的生活里剥离，连手机号码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站在餐厅门口前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装作没有听见这一次的对话，去公司里问个明白。

但这次的对话却如同藤蔓一样扣在她的血管上，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