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号倔强地要求去做纹身时, 乔觉的情绪已经恢复稳定, 不放心地在旁边等待。由于391号实在太像程北坤了, 纹身师很紧张——毕竟现在人造人商业化的事闹得天翻地覆，作为首屈一指的反对者, cyber公司的总裁程北坤早已成为新的热门人物。

想要在社会上生存, 最起码需要有个名字。

乔觉的容貌骇人, 仍旧是带着口罩的, 她的眼神温和, 看391号的模样就像看一个孩子, 轻声说：“你不想参与纷争也是好的, 生活在首都受程先生的照顾，安全也有保证，只是你该为自己取个名字，不然总不能让大家用编号称呼你吧？你会有朋友和喜欢的人的。”

391号欲言又止, 纹身师停了动作。

乔觉微笑：“姓名，是作为人很重要的标志, 只不过从前苏夙看你看得紧, 你的事他负责, 我也不方便多插嘴。”

391号：“其实这个……我倒不怎么在意，乔姐替我想个吧。”

乔觉眨了眨眼睛：“叫安然好了，我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别再……再沾染上李锦云搞来的麻烦。”

391号不在意地笑了下。

纹身师继续忙碌。

这时，程北坤带着杜宇进到酒店房间，皱眉环顾一圈, 淡声说：“你想要的店铺已经安排好，之后会有秘书联系你，只不过……人造人的身份也好，你的长相也罢，都会引起格外的注意，之后有可能发生的事端，自己都得想清楚。”

杜宇好奇地打量391号渐渐染色的脸庞，小声问：“纹的是什么图案啊？”

乔觉说：“三色堇。”

程北坤不解：“这植物在副本也反复出现过，似乎与海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觉平静地说：“所谓的三色堇，是长在沂山深处的特殊品种，花色灰白，其貌不扬，却能提炼出最适合海墨的稳定剂。”

程北坤颔首沉思。

乔觉又道：“391号，以后就叫安然了。他毕竟年纪小，又没有任何社交经验，免不了会惹出点事来……希望程先生以后多担待点。”

这幅说遗言的口气令人不安。

程北坤：“你陪着他就好，生活这件事，自己学不会适应的话，谁也帮不了他。”

乔觉按了按脸上的口罩，没再多言。

杜宇轻轻喉咙：“我们来找你，是希望你再帮忙给我做个体检的。”

乔觉眨眼。

杜宇：“我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有哪些地方，和普通的人不同。”

391号、不，安然忽地噗嗤一笑：“每个细胞都不同。”

“你就少说几句吧。”乔觉无奈起身，把手藏在风衣兜里：“可以，陈教授之前的记录我也瞧过——”

程北坤警示地看了眼纹盛师。

乔觉闭嘴。

虽然这人是吴采子那些秘书联络来的，但如今对谁都不能轻而易举地相信，凡事，还是谨慎些好。

受cyber集团投资的医院在首都也有两三家，苏夙养伤的那所仪器最为先进。

乔觉并未推辞，听话地跟他们去了这医院的私人实验室，认认真真地帮杜宇抽血、扫描，做各种分析。

那在实验台上行云流水，倒也有几分科学家的样子了。

杜宇并不怕吃苦，在旁安安静静地瞧着，忽然问：“乔觉姐，你之后想做点什么呢？当医生吗？还是继续人体研究？实在不行就利用自己的‘隐身’能力做超级英雄？”

乔觉愣了愣，回答说：“我要想办法确认陈教授的生死，暂时没有心思特意考虑自己。”

杜宇脱口而出：“你喜欢他啊？”

乔觉手一抖，差点把滴管里的血溅了出来。

杜宇嘿嘿坏笑，换得程北坤警示的瞪眼。

乔觉深叹口气，把血液瓶子放进分析仪，便扶着试验台找位子缓缓坐下：“我这辈子，太长又太短了，其实早就活够，说什么喜欢讨厌之类的话题，不怎么适合我的人生。只是陈教授对我的恩情很难三言两语的讲清楚，我不轻易放弃他，也不需要特殊的理由。”

程北坤：“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我也不可能放任你一个人去冒险。”

乔觉颔首：“明白，做事必须在程先生眼皮子底下发生。”

程北坤修长的食指在腿上不耐烦地敲着，其实对检查结果更为关注。

乔觉问：“我能见苏夙吗？”

程北坤：“过两天。”

乔觉这下子是完全寄人篱下，苏夙又做出对不起程北坤的事，被阻拦倒不是意外的状况。

杜宇在旁没心没肺地玩手机，忽然叹气：“早知道等这么久，就把柴吉带出来玩了。”

程北坤：“它的性能还不太好，被拿去升级，晚上就能送回家。”

杜宇托腮。

乔觉瞧着他难得露出笑意：“小宇，你小时候很喜欢陈教授的柴犬呢，后来陈教授逃出来的时候，狗狗还为你挡了枪，当时陈教授伤心得哭了，吓得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杜宇的记忆只剩下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他失落地说：“如果当时我能记事了就好了，也不至于在游戏上浪费这么多时间，恐怕早就搞清楚状况了。”

乔觉的笑容如云雾般散去。

杜宇：“陈教授就是因为喜欢柴犬，才设计出柴吉吗？”

乔觉点点头：“嗯，ai也很符合狗狗的性格，当初做ld世界的时候，他给自己每个认识的人都预设了账号，可惜最终见到这游戏的人并不多。柴吉做gm时的ai常常出错，总出现些不符合设定的行为，把你拉进游戏就是其中之一，当时陈教授发现你的存在，心里难免惊讶，还跟我说，这是命运的安排。“

杜宇此生最大的波折历程就是ld世界之旅了，他心思百转地叹了口气，听到分析仪发出滴滴的声音，高兴说：”好了。“

乔觉立刻去拿报告，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半天没说话的程北坤担心：”怎么？“

乔觉：”人造人的主要特征，主要体现在大脑、耳蜗和基因的完美程度上，此外，还有为了保险而设定的基因缺陷，这些问题，杜宇都有。”

程北坤：“缺陷？怕那种特制的毒气？”

“算是一种缺陷的表现，毕竟制造出人造人来，要保证百分之百控制得住。“乔觉无奈地回答：“我知道程先生想让杜宇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我可以肯定的告答复你，除了服用cr-0之外，没有任何方法修补他的基因缺陷。”

只要这缺陷在，就像颗□□埋在身体中，杜宇烦恼地摸摸头，心中抗拒那种效果未知的药，却又产生了一丝动摇。

满盘蟹黄丰厚的大闸蟹、热腾腾的牛肉锅，还有清爽的芥末秋葵和草莓汁。

这顿徐姐特意准备的丰盛饭菜，可把杜宇高兴坏了。

从来没办法抗拒食物的皮皮雨进门就开吃，吞了整碗饭后，才满足地舔舔嘴巴。

程北坤心里惦记着太多事情，没有多少食欲，只是温声说：“螃蟹要趁热吃。”

杜宇摸摸头：“到底怎么吃啊……没怎么吃过……雾都没有这东西。”

如今物流发达到地球和村子没区别，雾都怎么可能没螃蟹？程北坤再次意识到杜宇成长的贫寒环境，控制住表情外露，用蟹八件耐心地给他挑蟹肉。

杜宇迫不及待滴地沾了姜醋吃，兴奋地两眼冒星星：“好好吃啊！我们每个月都吃好不好！我也会赚钱补贴伙食费的！”

程北坤想起他小小的梦想，心中梗了下，并没有回答，只是说：“下周我们去法国，我约了诺亚公司的法人见面。”

杜宇吃惊：“他愿意见你？”

“有什么不愿意的，或许是想说服我别挡道也不奇怪。”程北坤冷笑：“正好我也瞧瞧，李锦云的傀儡是什么路子。”

杜宇若有所思地咬着螃蟹腿。

门铃忽然响起。

徐姐颠颠地跑去迎接，然后抱来个大盒子：“是公司送来的机器人，你们吃好了再看。”

杜宇却迫不及待地打开：“柴吉！”

果然，巴掌大的小狗正乖乖地躺着，因为没开关而毫无动静。

程北坤阻止住杜宇的手：“帮它弄了不少新功能，等我检查过再动，否则太危险。”

杜宇：“嗨，苏夙都被抓住了，谁又真的在乎我死活呢？李锦云那么多人造人，何必搭理我？”

程北坤：“杜星肯定是冲着她去的，你怎么保证自己不成为威胁杜星的筹码？“

杜宇语塞。

程北坤一脸严肃，片刻又微笑：“我吓吓你，也别太紧张，就当这是一个副本的最后一关，我们想办法走过去。”

杜宇：“那你说，我姐到底干嘛去了？”

程北坤：“和诺亚公司抗衡、或者揭露李锦云的罪证，她都能力不够，这种时候，所能搞出来的最大动静，就是……杀了那些罪魁祸首。”

杜宇顿时面色微白，食不下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