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寒宇慢慢的松了拳头,手心一片血红,他是男子,他不养指甲,可这几日奔波劳碌,指甲长长了。
他从来没有自己修过指甲,之前也未在意这件事,可如今,他知道痛了。
就像他的欲望,他原本不过是众位皇子里身份最低的一个,就算没有御昭冕,皇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可就因为天启皇帝希望兄终弟及,所以几个兄弟都生了争一争的心思,他也一样。
一开始不过是想着让父皇多看自己几眼,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于是成了自己父亲手上的一把刀。
再后来心大了,能谋算了,想争一争了,欲望疯涨了,于是不管不顾的去做了,去算计了,最后到如今,头破血流,身败名裂。
他嗤笑,身败名裂。
明明什么都还未动手,但是叛国的罪名,是永远洗不掉了。
“我留下。”他又说了一遍,抬起头去看暮成雪,“你将他带上,他毕竟是你父亲,即便断亲了也是你父亲,西北你不熟,那些世家没个领路人,你连门都进不去。”
西北派系复杂,军方和宗族互相钳制,赵家凋零多年,他们未必会买暮成雪的帐。
至于暮家,老魏武侯一倒,暮家就算完蛋了,这些年早被排挤在外,自保都困难,更不可能帮的上暮成雪。
暮成雪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当初是魏武侯的时候,西北各族也许还会给几分面子,但是现在他连个官身都不是,你为什么那么看中他?”
这话问的是御寒宇,她的眼神却在暮兆丰的脸上停留。
被暮成雪几句话刺激成霜打茄子似得的人,这会儿打了个激灵。
“就凭他是你父亲。”御寒宇回答说道。
暮成雪笑了:“我正主他们都未必肯见,这个和我断了亲结了怨的父亲,反而成了香馍馍?这些族长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不是。”事到如今,御寒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不见你,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想要什么,做什么,这和他们利益相悖,他们自然不会见你。见他,却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却也是你的仇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用来钳制你最好不过。”
“也就是说,他的所有作用就在于和我对着干,他若不和我对着干,那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这话直白的让人承受不住,就算是暮兆丰这样身经百战,受了暮成雪多少回刺激的人,听到这话都涨红了脸。
“那我也是你的父亲!”他忍不住怼了一句。
“我承认你才是。”暮成雪呛白回去,“你可别逼我改了姓氏,姓赵还是姓暮,对我来说还真没影响。”
暮兆丰一口将舌头咬出了血,确实半点影响都没有,不管暮成雪姓赵还是姓暮,都可以将他捏的死死的!
暮成雪见他老实了,继续和御寒宇说话。
“那我就不带他去了,留下来伺候你。”这话说的温柔,温柔到几乎让人以为暮成雪是真心在为御寒宇好。
御寒宇苦笑,暮成雪这是要证明没有暮兆丰,自己也能拿下西北各家。
可是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的?那些个宗族老爷们,手上有兵有权,关系盘根错节,北翟和北周若是开战,这一帮子人甚至做的出杀守将开城门的事情!
罢了,与他可干?他算是明白了,这整整两百号人的镖队哪里护的是什么药材,什么暮成雪,压根一开始就是“护卫”他用的!
暮成雪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用这批人困住他,不让他去西北,不让他事成。
“那,那我祝公主一路顺风。”
暮成雪笑,笑的和熙,不似平时那般剑拔弩张,似乎昨夜一战,将她的张扬跋扈全部给战没了。
“多谢王爷。王爷也多保重身体。”她看了一眼御寒宇的手心,手心里的血已经干涸。
御寒宇不动声色,他如今有多狼狈他自己清楚,倒是暮成雪,昨晚混乱中捡了个大便宜,现在依然齐齐整整毫发无伤。
赵德海这时候走过来,先对御寒宇拱手,随后小声和公主说道:“公主,在下有话想说。”
暮成雪点头,随着他到一边去。
“我想好了,虽然晚了十年,可终究要落叶归根。”他微笑着轻轻拍了拍胸口,“所以我和你先去西北,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哦?”
“上次西北沦陷,北翟人不但没有放过活人,也没有放过死人,赵家的祖坟只怕……”
暮成雪摆手:“我知道,你不必说,青山埋骨就好,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改不了。我会重新寻一块风水宝地埋葬我母亲,表哥你若不介意,可以一起。”
一日之间,称呼又换了。
赵德海喉头腥甜泛起,半响说不出话,脸色发白,身体绷紧。
“表哥若不提回西北的事,我便不打算说破,可如今表哥既然已经提起,那表妹主动一些又何妨?”
“我……”
“这些年我和母亲四处飘零,除了得裴姨娘的周济,就是表哥帮的最多。这份情谊我母亲虽然从未说过,但是我却是知道的。”
“成雪,那时候我……”
“我知道表哥不方便出面,所以只好托了一个叫老常的人帮衬,虽然他最后变节间接害死了我娘,但这件事和表哥无关。”
那个叫常全的被江南月收买给她们母女下毒,赵冉发现以后匆匆带女儿逃离,最后因救治不及时病死在半路上。
“我回京以后才知道这件事,去年我接了一趟去南疆的镖,走之前给了他五百两,请他护你们周全,没想到他竟然背叛了我!”
“为财帛心动的人,收买他只要给更多的钱就行了。表哥,这个人我是一定要杀的。”
常全事败直接就逃了,虽然没线索确认去了西北,但他一定会选赵德海不会出现的地方躲,那就只能是西北。
“即便你不说,我也要杀了他!”
赵德海发了狠,眼底暗芒乍现。
“好了,这是小事。表哥,咱们此行去西北,有一件事必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