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柳素素就骑上了自行车，在阡陌小道上修长的双腿蹬着，车轱辘转的飞快，就往县城的方向赶路。

田间有人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就开始做农活，见有人骑车，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着那乌黑的辫子扬起，只见着了女子素白的脸，还没有瞧清楚究竟是哪家的，车就飞快地行过。

就像是周正泽说的，这路太过于坎坷，手心里生了厚厚的老茧，仍然是感觉到手心有些发胀，等到到了县城里，柳素素搓了搓手，整个手掌已经是通红一片了，热的有些发疼。

一路骑过来，柳素素有些饿了，路边的馄饨铺，那香味直往她的鼻尖里钻，顺着香味看过去，有小姑娘低着头在包馄饨，手指灵巧翻飞，就把肉末裹在了馄饨皮里，掌勺的是头发花白的老者，手里垫着漏勺，高高地把煮好的馄饨倒入到碗中，碗底有紫菜，有小虾皮，还点了一点香油，煮了许久的高汤激在碗中，远远就可以闻到这馄饨的味道，香气扑面而来。

在感觉到老人看过来之前，柳素素就推着车走过。她的衣服里藏了约莫有近百元，但是这钱全部是周家的，她就算是再想尝一尝，也会忍住，她自己的钱怎么用都行，现在相当于借用周家的钱来想法子生钱，能省则省。

闻不到了那股诱人的香气，柳素素的速度才慢了下来，打量起了街道。

街道上人熙熙攘攘，记忆里总是觉得县城热闹繁华的很，等到真正站在街上，才觉得尘土飞扬，来来往往的人身上穿的是缝缝补补洗的褪了色的衣衫，精神面貌是朝气蓬勃，偶尔有个摩登女郎经过，蓬松弯曲的长发，就连刘海儿也是带着卷儿的，才让人觉得有些大城市的感觉。

在县城里推着车走着，柳素素看着周围的景色，殊不知，自己也是旁人眼中的景致。

穿着蓝色统一制服的李恭友蹲在厂门口抽着烟，忽的就看到了柳素素。白皙的肌肤，乌黑油亮的辫子，因为运动红扑扑的小脸，加上那双伶俐的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是蝴蝶一样就扑棱到了心里头。

手上的烟灰掉在了手指上，被烫的回过神的李恭友倒抽一口凉气。

把车挺稳的货车师傅按了一下喇叭，见着李恭友看着自己，打开了驾驶室的门，轻巧地跳落，“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有什么好看的。”

看柳素素的辫子还有身上的衣服，加上不住的张望，只怕就是个乡下丫头头一遭进城。

“去去去，你懂什么啊。”李恭友没好气地推开工友，什么叫做诗歌里的一见钟情，李恭友这算是感受到了，见着她的侧脸，身上都酥酥麻麻的，“你自己卸货，我去看看。”

那开车的师傅显然没有想到李恭友还起了跟着柳素素的心思，摇着头看着李恭友往那柳素素的方向去了。

柳素素原本是推着车的，感觉到了有人跟着自己，特地走到了人多的街道，左脚踩着脚踏，右脚在地面上点着地，滑出了一段距离，轻巧地上了自行车，人群里三拐两拐，就把迈着两条腿的李恭友甩开了。

李恭友眼睁睁地看着柳素素离开，原本只能够看到她的侧脸还有背影，她在离开前却回了头，终于让他看到了她的全貌。

“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李恭友有读诗的爱好，这会让觉得以前不大喜欢的顾实的诗是这样的契合，恰恰写活了他现在的心情，她看自己时是那么的远，失落席卷在心间。

***

柳素素甩开了那人，发现已经到了县城的东北角，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集市，索性往集市的方向行去。

凤飞县的周五都有一个大型的集市，有卖衣服的，有卖日用品的，在改革开放前，这里是个私下以物换物的黑市，随着改革开放吹到了凤飞县，渐渐的就成了一个只需要钱不需要票就可以买到东西的狗市。这里渐渐比供销社要热闹的多，甚至有票的，在去供销社前也会在这里看一看，有没有不用票就可以买上的东西。

狗市的两头都是卖蔬菜和肉的，杀鸡杀鱼的地方一过，就是一大片买日用品还有卖服装的，其中一个摊位最惹人注意，挂着的是粉色的纱裙，层层幔幔的纱裙被风一吹，别提有多显眼。就柳素素的目光所及，好几个买菜的都心不在焉，频频看了过去。

柳素素最开始在街上看到的那个摩登女郎，此时就站在这个摊位面前，手指捻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能不能便宜点。”

“这可是从深城回来的。”摊主说道，“你看看这衣领，在凤飞可是独一份。百货商场都没有这样的货色。”摊开了衣裙，露出了衣裙上的叶片绣花，“你看看这机绣，绣的多漂亮。要是在商场里，往少了说都要一白，我这里可就要三十块。”

“你这可是地摊，怎么能和百货商场比。”听到了三十块，旁边有人吓了一跳，忍不住插嘴。

“百货商场怎么了。”摊主嚷嚷道，“说句良心话，那质量没话说，可是你也要看看款式，哪有我手里的货漂亮。”对着卷发的摩登女郎说道，“这位女同志，本来就打扮的时髦，再穿上这独一份的衣裳，那可真是漂亮。”

你来我往的还价过程中，最终那个摩登女郎以二十元的价格买下了这件连衣裙，看她的模样，只怕回去了之后就要穿上了。

看到了这一幕，柳素素的心中有所触动，其实从深市买衣服说不上会有多贵，但是运到了内地来，就能够卖出高价。无论是现在的华国，还是经历过的大康朝，女人的生意是最好做的。

想到了这里，柳素素低低笑了，她想到了一门生意，比买卖衣服还要好，那就是脂粉生意。

现在买卖衣服要在路上跑，路匪路霸还是不少的，她就算是会点武艺，遇上不要命的小混混也是没法子，买卖衣服还有一个风险就是如果卖不出去那就糟糕了。她现在没有本钱可言，也经不起卖不出去的风险，服装的生意暂且搁置才好，脂粉生意反而可以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