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韩天元的头七,韩家的白幔还没完全拆去,梨院更是愁云惨雾,陈眠把雪儿交给小七和温明媚,她只身去了梨院。
莫芝兰母子坐在树下,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佣人一个不见。
莫芝兰抬眼看向陈眠,嘴角下垂:“你来了。”
陈眠点头:“嗯,我过来看看。”
韩子嚣本来是背对着门口,听到陈眠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视线在她脸上走了一圈,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神色。
“吃早餐了吗?”韩子嚣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要是吃了,就喝杯茶。”
“吃了。”陈眠等到阿春拿了把凳子出来才坐下。
韩子嚣的对面空着一个位置,那个位置是韩天元的,陈眠知道。
三人沉默了几分钟,莫芝兰再次开口:“没想到你会是第一个过来的。谢谢了。”
陈眠嗯了一声,没接话。
小罗拿了个干净的茶杯出来,韩子嚣亲自给她倒了半杯:“我爸生前最喜欢喝的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这是他和我妈在山上自己种的,每年也就那么几两,他很珍惜,还说今年的茶要留到我妈六十一岁生日时再拿出来。”
“现在他不在了,这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陈眠,尝一尝。”韩子嚣盯着她。
陈眠喝了一口,茶是普通的茶,但是多了份甘冽。
“好喝。”她真心实意地称赞。
韩子嚣露出笑容:“你要是喜欢,等会走完仪式,你带回去吧,免得我妈看了睹物思人。”
陈眠正要推托,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懒漫的声音:“睹物思人啊?真是感人呢!”
声落人至。
陈眠看出去,只见韩非沉与陈洛洛一起进来,她眉头一皱,韩子嚣已经不满地开口:“韩非沉,今天是爸爸的头七,你要是没有诚意过来祭拜你就干脆别来!带着这个女人过来,你是什么意思?!”
陈洛洛脸色一变,韩非沉拽着她进来,一屁股坐在空着的那把椅子上,坐着摇了几下,一脸嫌弃:“这椅子都破成什么样了还摆这里?韩子嚣,你是穷到连把椅子的钱都没有了吗?这样,我给你钱,你去买把好的吧!”
那是爸爸坐的椅子!再破他也是爸爸坐的椅子!他绝不容许别人侮辱他的爸爸!
韩子嚣立即扑过去,韩非沉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正着,那把小小的椅子不堪两个人的重量,啪嗒一声,椅腿断了。
韩子嚣更是像发了疯一样朝韩非沉打。
他腿脚不便,体力上也不占优势,韩非沉三下两下就将他踹开。
韩非沉从地上一跃而起,旁边的莫芝兰突然站起来,抄了把椅子直接朝陈眠砸去。
变故来得太快,陈眠根本反应不过来,她呆立当场,愣愣地看着那椅子朝自己面门袭来。
旁边的陈洛洛忍不住勾起了唇,这一椅子砸过来,陈眠不死也一身残。
眼看着那椅子就要砸到陈眠头上,韩非沉身形一闪。
陈眠被拉进一个宽厚的怀抱,紧接着,她听到了啪的一声。
椅子砸到韩非沉背上,随后跌到地上。
陈洛洛神色一变,连忙扑过去:“阿沉!阿沉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说着将陈眠推开,大声骂:“陈眠!你是傻子吗?看着那椅子过来也不知道躲一下!你就是知道阿沉一定会救你!你就是想害他!”
“如果阿沉有事,我要你的命!我要杀了你!”陈洛洛哭哭啼啼地扑到韩非沉怀里,“阿沉,我求求你了,你已经把眼睛还给她了,你真的想把命给她你才甘心吗?”
“你把命给她了,我要怎么办?我和雪儿怎么办?!”
韩非沉怀里抱着陈洛洛,眼睛却盯着陈眠:“陈眠,我——”
陈眠转身就走。
不过是一张椅子而已,他别以为他这样就能抵消他害死佳宝的事实!
她不要他的命,也不稀罕他的命,相反,她希望他能活得长长久久的,然后每天晚上都梦到佳宝哭着回去找他!
陈眠一口气跑回百草园,浑身都汗津津的,她进去冲了个凉,人才好过一些。
雪儿正在学扶站,但腿软软的,刚站起来不到半秒又坐回去,她却一遍遍尝试,越摔越有劲,有一次手上的玩具还磕到自己头了。
陈眠摸了下她脑袋,凑过去亲了她一下,小姑娘又自己玩去了。
越来越省心了。
她背对着门口坐,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以为是温明媚或是小七,就没回头,直到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强,陈眠才回头。
竟然是韩非沉!
“离韩子嚣远一点!”韩非沉一脸戾气,“不管我欠你什么,韩子嚣他害死了我妈,我妈是你婆婆!你要有点良心就什么也别帮他!”
陈眠冷冷说:“韩少这是命令我?对不起,我不接受。”
“如果说是逼迫呢?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否则,我随时可以签字离婚!离了婚,你这辈子你也别想见到雪儿!”
韩非沉放完狠话,深深看了雪儿一眼,转身离去。
陈眠抄起一把椅子,朝他用力砸过去:“韩非沉,你个狗东西!去死!立即去死!去死啊!”
椅子啪一声砸到他的腿,韩非沉脚步一顿,扭头,杀气腾腾地朝她走来。
陈眠立即关门,把门栓栓上,用身体用力抵着门板。
即使隔着门板,韩非沉的阴冷气息也像山一样向她袭来:“陈眠,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把门开开,我拆了百草园!”
他用力拍门,把门拍得砰砰响。
视线一下变暗,又突然听到巨响的韩雪儿突然大哭。
陈眠立即奔过去把她抱住,小声安抚:“雪儿没事,没事,妈妈在这,妈妈在这,爸爸不乖,妈妈等会打开他!”
她抱着雪儿来到门边,用最平静的声调说:“韩非沉,我希望你现在就死。”
听到雪儿的哭声时,韩非沉的火气已经下来了,他正想服个软,身后传来了陈洛洛的声音:“阿沉,怎么了?”
韩非沉眸底一片冰凉,回头朝她摇摇头:“我想见雪儿,她不让。”
陈眠没想到他这么无耻,她人还在跟前他就敢颠倒黑白,气得她后槽牙都快咬疼了:“韩非沉,你给老娘去死!”
闻言,陈洛洛最后一点怀疑也没了。
轻声细语跟陈眠沟通,韩非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对她那么客气干嘛?!不开门就以为我没办法进去了?陈眠,这是我奶奶住的地方,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你以为你这一扇门能关得了我?”
陈洛洛也劝:“陈眠,你把门打开吧,我们是雪儿的父母,于情于理你都不能不让我们见雪儿。”
劝了一会,陈眠还是没反应,陈洛洛扭头对韩非沉说:“阿沉,陈眠正在气头上,你先回去吧,我等她气消了,看一眼雪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