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贞！”

程老太双目圆瞪，手里拿着一盆刚倒好的冷水，直接就从灶房里冲向院子里。

院子里，周贞和程母正相安无事地洗衣服。

周贞抬眼一看到程老太和看仇人似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盆，她几乎是能听到木盆里冷水晃动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程老太冲过来的一瞬间，周贞就起身往旁边退开。

她刚退开，程老太木盆便泼了过来，哗啦一声，一地的冷水，全冲在了本就因为下雪而潮湿的地上。

周贞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早上洗衣服的时候，她把积雪扫开了一些，洗衣服的时候也小心没将水溅出来，因为她知道，现在天气冷，水泼到地上没一会儿就会冻结成冰，到时候不小心踩在上面，准会摔跤。

“你个贱蹄子！为什么让开！该你受的你就受着！还敢让开！”程老太见周贞竟然敢退让，气得嘴唇都哆嗦起来，手指着周贞就骂，“周贞你现在胆子大了啊，不止是敢反抗了，还敢偷钱了啊？！我说这家里怎么总是时不时地缺个铜版子的，原来是你手脚不干净！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周贞莫名其妙，只当是这程老太又想出什么新法子磋磨她了，因为已经习惯，所以表情也是冷淡的，“阿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偷这个字眼可不能随随便便冠上名头，叫少慎在地底下知道了也要寒心他的亲阿奶这样说他的媳妇。”

她提到了少慎，原本站在一边不打算插手的程母一下心里一紧，想起了之前周贞说的做梦梦到少慎的事。

“你个手脚不干净的贱蹄子有什么脸提少慎！我真是瞎了眼了才给少慎娶了你这么一个偷儿做媳妇！我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尽！贱蹄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叫你以后还敢偷不！”

程老太左右看了看，拿起靠在墙边的锄头就冲周贞冲过来。

周贞站在原地，伸手抓住了程老太拿着的锄头，逐渐握紧了，不避不让，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盯着程老太，偏偏声音还是和和气气的，挑不出半个错字。

“阿奶，这地上泼了水，马上结冰了，您年纪大，还拿着锄头，小心摔倒了，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我偷了家里钱，你有什么证据？”

“贱蹄子还咒我摔！真是不要脸！要什么证据？！家里的鸡蛋那都是要卖钱给少胤买书和家用的！你可倒好，自己卧了两枚鸡蛋，这蛋都放在你屋里呢！这还不算，你屋里还有一包蜜饯！蜜饯啊！你问问周围的小娘子，谁家大冬天的吃得起蜜饯？！你个贪嘴不要脸的，把钱偷了去买蜜饯吃！败家玩意，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松开！”

程老太是真气着了，脸色气得铁青，嘴里还不闲着。

周贞仔细打量程老太的话，见她神色里的气氛和愤怒做不得假，不由奇怪，但她没做过的事情，不会承认。

“阿奶若是觉得是我做的，那便报官吧，让衙门里的人查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声音还是很平稳，不急不躁。

程老太见她这般平静，就越发气恼了，可周贞抓着锄头，她又动不了，不由生气地看向一边的程母。

“韩云！你还傻站在这边干嘛？！还不快帮我一起教训这手脚不干净的贱蹄子，你这个做婆母的还能让这贱蹄子爬到头上去不成？！”

程母想到最近都被周贞拿话压着，心里也早就满满的怨气了，只是一直找不到由头对付她。

她一下子上来帮着程老太扯锄头。

程老太还在那骂骂咧咧，“那我卖鸡蛋的钱给自己买蜜饯，小贱蹄子真是长出息了，去了一趟阎王爷那，胆子都是从阎王爷那里借的是吧？！”

周贞见程母闷不吭声像是被程老太强迫着来抢锄头，这力气却没少下，抿了抿唇，脸色渐冷。

她一个人的力气，哪里抵得过这两个人。

“放开！”程母冲周贞喝道！

“我现在要是放开，你们都会摔倒。”周贞想到程老太一把年纪，摔倒了指不定还要她伺候，语气平静地提醒。

程老太冷笑一声，“小贱蹄子你敢咒我？看我不打死你！”

周贞叹了口气，松开了锄头，后退了一步，她怎么也得先保护好自己。

刚刚程老太在地上泼的水结了冰，周贞一放手，程老太和程母就齐刷刷往后倒。

程母一屁股坐在地上，程老太一下子坐在她身上，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韩云你是吃白饭的嘛？这点力气都没有！？还让这小蹄子给弄到地上来？！”程老太转头就骂程母。

程母的柔弱本就是极力装出来的，这会儿也气恼着，可她又不敢对付程老太，站起来就冲周贞嚷，“周贞，你是想我们都死了好霸占程家吗？！你把阿奶推到地上，阿奶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今天我作为你的婆母，我非得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她心里本就憋着气，这会儿全撒给周贞。

周贞站的远远的，“娘，这锄头，是娘让我松开的，我提醒过娘，现在阿奶摔地上了，怎会是我的错？”

“你阿奶说你偷了家里鸡蛋，钱，你就有错！何况你阿奶要打你，你作为孙媳怎么能躲？”程母觉得自己站在有理的这一头。

大早上的，男人们都出去干活了，雪灾天，田里的冬麦苗不赶紧处理，都要蔫，女人们则洗衣做饭，程家三房这里吵吵嚷嚷的，就有人过来看热闹。

周贞挺直了腰板，上辈子再怎么样，也没被冠上个偷儿的名声，她日后还想清白地离开程家的，“我没有偷，可以报官查清楚这事！”

程老太从地上爬起来了，冲着几个看热闹的街坊说道，“大家可以随我一起过来看看！看这小蹄子偷拿我们养家的鸡蛋自己卧了吃，一吃还两个！还有那蜜饯！没钱怎么买得起！”

她招呼着人往周贞这两天住的屋过去。

程母狠狠瞪了一眼周贞，也跟在后面，周贞自然也要过去瞧一瞧，她的屋里，怎么就有鸡蛋和蜜饯了？！

蜜饯这样的东西，她怎会有钱买？又去哪里买？这几日她一直是躺在床上的。

……

程少胤迎着日头从镇上回来，清隽秀气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他身上穿着一身青布棉衣，身形清瘦却挺拔。

他花了两天抄了一本书，拿去镇上的书局里卖了，阿奶老说家里没钱，以前见过比他更贫寒的同窗抄书挣钱，当时觉得这是荒废学业，浪费时间，如今他觉得这办法真是极好。

“少胤啊，你这一大早去干嘛了？！你家里出事了！你阿奶抓着你嫂嫂说她偷了东西，你嫂嫂现在要报官呢！快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