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阁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守在这里的,是沈家兄妹与秦莫承。
沈明漪虽然不会武功,却丝毫不惧地跟着兄长与秦莫承的身后,她想自己看一看,将自己的家园血洗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恶魔。
当傅千秋到达这里时,正好对上沈明漪幽恨的目光。他只是微微一笑,上前两步,然后道:“这便是侍剑山庄的沈少侠与沈小姐吧?”
“傅千秋!你少废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若不亲手将你斩于剑下,我沈明渊枉为江湖人!”沈明渊已大怒拔剑。
沈明漪虽然没有剑可以拔,却仍是上前一步,道:“傅千秋,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害我爹爹和侍剑山庄的百余人命?他们和你到底有什么仇?!”
“哦……”被问到这个问题,傅千秋倒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道:“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仇,哈哈,想知道么?也罢,反正我没什么好隐瞒的,还有昆仑派那几个老头问我为什么找了点苍派的段掌门来,我就一并告诉你们,让你们死也死个明白。”
秦莫承、沈明漪、沈明渊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傅千秋似乎是想了想道:“原本我得了伏羲琴弦中的那根风弦,从降魔古境逃出,那几年来一直在隐姓埋名招兵买马做好复仇计划。也是那时候认识了点苍派的段掌门,当然,那时候的我还是个无名小卒,堂堂点苍派又怎么可能垂青于我?因而我与段掌门的关系仅仅是认识而已。”
“后来呢?”听他还没提到侍剑山庄,沈明漪不由得追问。
“后来么……”傅千秋满不在乎地笑笑,道:“就在前不久,不晓得侍剑山庄那老家伙用什么手段得知了我有风弦的消息,三番五次派人找我,还亲自前来要我把风弦交给他,说什么应该把风弦归还神界。哼,谁信他的一派胡言,谁又能保证他不是想把这上古神器据为己有呢?”
“然后你便心起歹意?”沈明渊怒道。
傅千秋摇摇头,“我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起初我只是不理他,让他派去的侍剑山庄高手找不到我。恰巧那时点苍派的段掌门又亲自找到我,说侍剑山庄毁了他们的婚约又毒伤了他的长子,请我去帮忙料理了他们,并且以替我招揽妖众为理由,领西北西南一带的妖类皆听从与我,于是我想也不是个麻烦事,正巧我也被那些侍剑山庄的人扰的烦了,于是索性杀就杀了吧,就这么简单。”
他说得轻松,听他说完话,沈明漪却不由得咬紧嘴唇,眼泪在眼眶打转,“毒伤了段公子……”她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在长安时用镜颜教给的毒攻伤了点苍派的少掌门段无涯公子,才使得一向对原本婚约还有期待的点苍派彻底翻脸,“原来,是我自己害了爹爹和亲人们……”
“妹妹,你别听他乱说!”沈明渊立刻道。
“胡说?呵,我傅千秋自认欺世,却从不曾欺人。否则,那点苍派的段掌门又怎会亲自出马助我一举歼灭昆仑山?!”傅千秋大笑。
“点苍派的人为什么会来?”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秦莫承也问。
“呵,因为,因为我答应等报了仇,便把这跟风弦送给他们,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傅千秋轻松地道。
“你不想把这风弦据为己有?”秦莫承有些意外。
“我为什么要将它据为己有呢?”傅千秋反问,“这世上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用过了也就没用了,至于伏羲琴中藏着绝世的武功秘籍,那不过是个谣言,否则那些得到伏羲琴弦的人岂不早就纵横六界了?也只有点苍派的那些傻瓜会信这个,还执迷不悟!”
默默地听完他的话,秦莫承只是缓缓上前一步,手中的剑光如同清冷的月,静谧的水,却那样坚韧不可撼动。
傅千秋只是看了看他,“怎么,师弟,你还要跟我动手么?”
秦莫承不说话,手中的剑却缓缓抬起。
傅千秋叹了口气,“你没有注意到么,我虽然在昆仑学艺数年,却从不曾管那些昆仑弟子叫过师兄师弟。只有华山派,才是我的家。”
“……师兄。”秦莫承心中泛起一阵难过。几乎见面就是仇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他师兄了。
“师傅他老人家可好么?”傅千秋不再步步紧逼,却像是寻常师兄弟闲话家常一般和秦莫承说起话来。
秦莫承缓缓点头。
只不过傅千秋手中的剑光依旧气势凌人,秦莫承也不曾有半分后退。
“师弟,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走吧,昆仑派的事原本就与你无关。”傅千秋道。
“可是,与我的朋友有关。”秦莫承目光凛然道。
“朋友?”傅千秋冷笑,“就是你宁愿冒死也要替他挡一剑的人?”
秦莫承点头。
傅千秋叹息,“也只有在你这样的年纪,才会相信友情。人心险恶与世态炎凉你又能体会多少?否则,你就不会站在这里阻止我。”
秦莫承不说话,却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你认识这个么?”
“华山掌门令?”傅千秋一惊。
秦莫承点头,“见到此令,如见掌门,你懂吧?”
“你是怎么得来的?”傅千秋立刻问。
秦莫承道:“华山掌门令原有三枚,由历代掌门交给门中三位最信任的弟子保管,可以此行使掌门权利。现今的另外两枚,在大师兄凌越心与二师兄章台柳处保管。”
傅千秋一时沉默不语,沈明漪和沈明渊也惊异地看着秦莫承,他们从未见他拿出过此物。
秦莫承手中拿着华山掌门令不动,接着道:“而这一枚,原本该是你的。”
“你说什么?”傅千秋惊问。
“师傅将这枚令牌保留了许多年,原本是打算给你。”秦莫承道。
傅千秋一时沉默不语。
“除了入门最早的凌师兄和章师兄外,你才是师傅最器重的人。”秦莫承一字字道。
傅千秋手中的剑慢慢放下,眼中闪现着矛盾纠葛的痛苦。
“如果你跟我回华山,这枚掌门令或许依旧是你的。”秦莫承道。
傅千秋叹息着摇了摇头,“回不去了,你以为侍剑山庄那百余口人命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我傅千秋纵横一世,剑下无情,却从来不曾后悔回头过。”说着,他仰天大笑,然后道:“师弟,动手吧,从前在华山,你就说要与我比武,我说不行,你还小,我怕伤了你,如今终于等到你长大。”
“师兄……”秦莫承的目光中现出同样痛苦纠结的神情,握着剑鞘的手轻轻松开,任剑鞘跌落地面,手中的剑光凄寒彻骨。
“无论如何,今日一战,希望师傅他老人家不会知道。”傅千秋仰头看了一眼一念阁高耸的屋顶,朗声道。
剑光起出,刻下几世韶华?一萧清影,几曾来路飞花。
与秦莫承相斗,傅千秋并没有使用任何从魔族或昆仑派学来的法术,而只是华山剑法的对决。纯纯粹粹武功的比试。这样的江湖高手对决,并不多见。
傅千秋不愧曾是是华山掌门许长鹤最为器重的弟子,若说秦莫承的剑法已臻江湖高手之林,那么傅千秋的剑法更要高出几许。这些年来虽然浸淫与仙法魔功的修炼,然而原本的华山剑法也并没丢下,因而此刻的傅千秋剑法已可以独步武林。
转眼百余回合已过,这对师兄弟虽然说是比武,实际上已是生死决战,因为傅千秋的出手已不再容情,秦莫承也已拼尽全力。或许许长鹤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他一直以来最钟爱的两位弟子竟会在这华山绝顶做生死对决。
又是几十回合,在一旁的沈明渊原本看着这对同门师兄弟比武,自己身为外人,也不好插手相助,而见他们打了这许多回合也未分胜负,不由得心焦,同时自己是为报仇而来,于是更管不了那么多,挥剑便上,直攻傅千秋。
看到沈明渊也向这边飞掠而来,傅千秋只是冷笑一声,然后左手一扬,只见三枚银镖立时如闪电般激射而出,左边一枚向着沈明渊,中间一枚向着秦莫承,而右边一枚却向着沈明漪。
暗器仍是最传统的华山银镖,而发射的手法却大有进境,沈明渊身形还未越到,看着银镖激射而来,身至半空,急忙一个鹞子翻身飞了开去,闪开向自己射来的暗器。只因他距离傅千秋尚且较远,容易躲开,而秦莫承却正与他斗剑,距离最近之时见他甩出银镖,要躲已来不及。危急时刻,站在右侧的沈明漪却金针出手,只听得极细的几声金铁交鸣,沈明漪的惊鸿金针将已至秦莫承面前的那枚银镖打落在地,却听得一声惊叫,原来沈明漪一心相助秦莫承,却没有躲开射向她自己的银镖,正被那镖射进左肩,惊叫倒地。
“明漪!”
“妹妹!”
秦莫承和沈明渊立刻收剑去看沈明漪的伤势,傅千秋也哈哈一笑,却并不追击。只见沈明漪跌坐在地,肩上的伤口不断流出血来,而那银镖的镖身也因沾染了鲜血而呈现淡淡的绿色。
“别动,镖上有毒!”沈明渊大叫一声。
“傅千秋!是谁教你在暗器上用毒的?!师傅他老人家有这么教过么?!”秦莫承大怒起身,他怒得不仅是傅千秋使用不光明的伎俩毒伤沈明漪,还有一部分是由于在暗器上用毒这种为江湖人所不齿的行径实在是有辱师门。
“哈哈,这毒可是我特意拖人从魔界带来的,这人界总有千般妙手,只怕也难解呢。”傅千秋大笑,然后不再理会秦莫承和沈明渊,而是直接冲出一念阁,向着三环宝殿的最后一环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