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愧, 他原以为已经给了萧韶的, 现在看来, 还在大小姐的手里。
可大小姐的武功用无愧似乎不大适合。
但是, 眼下场景,由不得再多做细想!
右护法冷笑道:“区区元婴期, 也来王都作妖?”
话音刚落, 漫天的血雾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立时凝结起来,变成一只血红的巨大手掌,向着越若鹤拍去!
元婴, 渡劫, 两个相邻的境界间, 却横亘无法跨越的天堑。
故而这一击之威,难以想象——甚至不亚于九重劫雷当头落下。
却见越若鹤身形舒展,在半空中若隐若现, 双手向外打开,五指带起灵力的涟漪。
灵力涟漪在半空飞快向外扩散,然后化成无数如丝的雨雾。
这正是如梦堂武功中的成名绝技之一“无边丝雨”。
但见那血红手掌虽凝实可怖, 却终究是由无数血雾聚合而成,而“无边丝雨”中亦有万千雨丝与它相对,两者恰好互相克制, 虽血红手掌仍成压制姿势,却终究缓了缓。
趁着这一刻的喘息之机,越若鹤身体再度虚幻, 朝着南边飞速弹射而出!
与此同时,右护法轻“咦”了一声,拔出武器挥舞,在周身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
只听一阵叮当之声,仿佛有无数暗器被武器击落,但却看不见实物。
这一招,林疏也知道——乃是与“无边丝雨”齐名的“自在飞花”。
自在飞花,不是暗器,胜似暗器。
正所谓“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这招乃是用灵力在空中凝成无数花瓣大小的小片,朝对方卷去,如同落花时节漫天花雨,无声无息,难以察觉。
但每一篇花瓣上凝聚的灵力却紧实到了可怖的程度,乃至于以毫无形体的灵力状态与武器相击,竟发出了金石相撞的叮当声响。
这一招凶险无比,但却因境界差别,终究被右护法识破。
右护法显然被他这一招激怒,大喝一声:“雕虫小技!”
下一刻,他身形虚空一晃,也不知用出了什么类似于身外化身的神通,竟在远处凝结出一座虚影,出现在了越若鹤面前!
越若鹤去势猛地一顿,欲往另一个方向去。
然而那虚影又怎会让他得逞,两人开始近身缠斗,与此同时,右护法的真身向那处踏风奔去!
林疏心中一紧,他知道越若鹤擅长远处攻击,趁敌不备,却并不长于防御,尤其害怕近身相搏。
眼看右护法的真身与幻影即将成夹击之势,将越若鹤击毙当场,但听一声刀鸣,煞气冲霄。
“无愧”出鞘!
凌凤箫的身影在半空一闪,竟出现在了高台上,一道凛冽至极的刀气当头斩下,刹那间斩去了祭出法器,正欲出击的左护法的两臂!
右护法是个光头,身形魁梧,面目凶恶,擅长近身强攻,这左护法却清瘦苍白,如同文士,擅长巫术。
但见他双目瞬间睁得滚圆,看着落在地上的两臂,目眦欲裂:“......你!”
左护法念出晦涩的咒语,浓紫黑色的阴煞邪气在他背后汇聚,仿佛无数条蛇一样扭曲可怖的藤蔓,向凌凤箫席卷而去。
而凌凤箫身形凌波一转,电光火石之间,向上横劈出一刀,硬生生将那些邪气全部斩断!
林疏睁大眼睛,看着高台上红衣猎猎犹如鲜血,面目冷若冰霜,手中刀缓缓滴血的凌凤箫。
如果他没有看错,凌凤箫在出刀的那一刻就使出了“涅槃生息”,将自己的实力硬生生拔到了渡劫!
故而,才能如此顺利、出其不意地斩下左护法的双臂!
而那并不属于凤凰山庄,却很眼熟的招式......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点呆滞。
左护法大喝一声,欲再反抗。
但是失去双臂,行动不便,实力已经大打折扣,在凌凤箫的攻势下左右支绌。
那边的右护法显然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形,大喝一声:“大胆!”
林疏看得分明,此时此刻,他若要杀越若鹤,左护法便有可能横死凌凤箫刀下。
若来救左护法,越若鹤便有可能逃脱。
渡劫期的左护法,与一本能修到渡劫的秘籍,孰轻孰重?
林疏认为,还是左护法重,右护法必定会赶来驰援。
右护法一旦赶来驰援,越若鹤便可以立即逃脱。
至于他和凌凤箫要怎么对付两位护法,那就另说了,眼下越若鹤的命比较要紧。
但是,下一刻,林疏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点。
这里是北夏的王都。
而且,这里正在举行天照会,以大巫为中心,每年一度的巨型盛会。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北夏至少一半的精锐巫师都聚集在此处!
只听右护法大喝一声:“你们愣着做什么?”
方才的一系列变故,全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此刻,巫师们纷纷醒过神来,高台周围刹那间腾起无数黑袍巫师,远远望去,仿佛一群蝙蝠。
他们之中,有的去对付凌凤箫,有的则去牵制住越若鹤。
不仅如此,那些方才注意到他和凌凤箫在一起的巫师,将目光望向了自己。
林疏取出冰弦琴,右手按在琴弦上,浑身绷紧,随时准备应付他们暴起发难。
眼看越若鹤被十几个元婴巫师缠住,不可能逃脱,右护法立刻往高台奔来。
而凌凤箫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杀死同是渡劫期的左护法,立时丢下他,转瞬之间来到高台下,捞起林疏,朝越若鹤的方向去。
无愧刀的刀气所到之处,可谓所向披靡,无论金丹元婴,不知有多少巫师被拦腰斩断,扑通坠地。
巫师们不敢近身,只用能巫蛊法术,或吹笛,或布迷雾来干扰他们。
林疏手指按在琴弦上,铮铮连弹,使自己与凌凤箫能够维持清醒。
凌凤箫一到,越若鹤立时从巫师们的联手攻击中脱身,道:“你们是——”
“废话少说。”凌凤箫冷冷道。
越若鹤点了点头。
林疏心想,现下凌凤箫有易容,他有面纱,也难怪越若鹤认不出。
下一刻,林疏被凌凤箫带着,和越若鹤一起,运起轻身功法迅速往南边去。
他们都把灵力催发到了极致,林疏耳边风声呼啸,转头往回望。
右护法在为左护法疗伤。
疗伤过程并不长,似乎只是注入了精纯的巫力。
然后——左护法被斩断的两臂,从创口处生出森森的白骨来。
下一刻,他们向这边追来!
凌凤箫停下了。
越若鹤不解其意,也停下了。
凌凤箫放开林疏,将血毒样本塞进他手里,对越若鹤道:“我殿后,带她走。”
林疏道:“你——”
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字,便被凌凤箫打断:“五日后,黑市会和。”
说罢凌凤箫看着越若鹤:“还愣着做什么!”
越若鹤咬了咬牙,带起林疏,飞快向南边奔逃。
林疏:“!!!”
他猝不及防就被拉走,只来得及回头望凌凤箫。
凌凤箫对他遥遥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去,面对着正在飞速靠近的左护法与右护法。
此处是荒野,天地之间苍苍茫茫,只见一袭红衣持刀而立,如同一点朱砂般的血,刺破了远山与天际。
越若鹤的速度快极了,转瞬之间,景物呼啸远去,雾气渐远渐深浓,半柱香时间后,竟连那一点红影都被吞没不见了。
林疏望着凌凤箫消失的方向,整个人几乎怔住了,微微睁大了眼睛。
两个大护法,都是渡劫期,实力仅次于北夏大巫。
哪里还有无数的金丹与元婴的巫师,还有数之不尽的诡谲巫术,像蝗虫一样。
凌凤箫甚至已经把血毒交给了他。
为防不测么?
不测......
他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刺痛了手心。
越若鹤道:“姑娘,照这个速度,我们可以逃出。”
没错,可以逃出。
有凌凤箫牵制住那两个护法,越若鹤的速度又这样快,他们追不上。
明明已经逃出生天,可他此时却呼吸困难,手脚冰凉,甚至微微颤抖。
他听见自己说:“停下。”
越若鹤:“姑娘?”
“越若鹤,停下。”
这次,他用的是自己本来的声音,并且一边说,一边摘下了面纱。
越若鹤停在空中,愕然望着他:“林......”
林疏将那个装着血毒样本的小瓶放进越若鹤手中:“你直接回学宫,把它交给术院。”
越若鹤道:“你要过去?不可能——你疯了?”
林疏拿出了聚灵丹,打开瓶塞。
起先是吃一颗,然后是三颗,最后将那些丹药倒在手心,大口大口地吞了下去。
他被噎了一下,然后拼命咽了下去。
四肢百骸泛起剧烈的痛楚,几乎要让人失去意识,但与此同时,也涌起绵延无尽、生生不息的,熟悉的灵力。
林疏收起冰弦琴,拿出折竹剑,望着越若鹤。
越若鹤望着他,收起血毒,嘴唇动了几下,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代之以一个点头。
这动作的意思是,放心。
林疏也对他点了点头。
下一刻,越若鹤的身影凭空消失,如同一阵风刮去了南边的方向。
林疏深呼吸几下,运起剑阁心法。
清流漱石,大浪淘沙,一切混沌随着心法运转被冲刷而去,五识五感五内,一片冷静清明。
天地之间一切声响,立刻一清二楚,眼前所见所有景物,逐渐分毫毕现。
远处,向北二百里,灵力正在疯狂地爆发、碰撞、席卷。
凌凤箫现在的实力是渡劫期。
北夏有两个渡劫期。
其实,也不算什么。
林疏握紧折竹冰凉的剑鞘,心想,我也是渡劫。
作者有话要说: 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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