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誉芳轩出来,慕景深在街头站了好久,他点了烟,一根又一根,五分钟左右,脚下多了七八个烟头。
他压抑着什么,可是慕景深的情绪林萱一向不懂,毕竟男人向来眼神古井无波,即便是有心事,也不会泄露出来几分情绪。
林萱不想跟他在这里傻站着,她转过身,张力拦了下来。
“太太,先生马上就要去燕山别墅,我们等下一起走。”
林萱冷冷的看着张力,他不肯让,她只能绕开他,但是一个男人拦下来一个女人,真的太容易了。
两个人的争执,惊动了慕景深,他回了头。
霓虹映目,他眼底都是绚烂的光,只不过,这些绚烂璀璨,不能掩盖他这一刻的沉冷。
慕景深阔步而来,唇瓣上翘,俊脸上换上一抹温柔:“怎么了?”
“我累了。”
“我们回去吧。”
慕景深牵着她的手,往车边走,走了两步,林萱甩开慕景深。
有些事情慕景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是受害者。
痛苦无法感同身受,弥补挽不回损失。
林萱冷冷的看着慕景深,“我不想回去。”
他脸上的浅笑,一寸一寸消失在脸上,看着她的眸光一点温度都没有。
林萱本能的有些慌乱,慕景深问她:“那你想去哪儿?”
“还去找宿长廷吗?”
他在生气,虽然他很克制,很努力的不对她发脾气,可是男人大抵压制不住胸腔里蔓延上来的狂怒,气势逼人,压得林萱无法喘息。
“我去找谁,不用告诉你了吧?慕总如果不信我,怕我给你带绿帽子,离婚协议书可以签下字啊。”
“何必嘴上同意我和别人一起吃饭,后脚做出来跟踪的事情?”
慕景深眸光如墨。
“你在埋怨我?”
林萱默认。
慕景深冷笑一声:“你当我喜欢跟踪你?”
他步步紧逼,林萱步步后退,退到脊背低着车门,无路可退。
男人把她抵在身体和车子之间,林萱沉默了下来。
“林萱,你是不是没有心?你有没有一点自我判断意识?宿长廷把你封在厕所里面,我玩去一会儿你就会窒息而死!”
“你去见他,你是不是活腻了?”
林萱不怕死的犟了回去:“和你有关系吗?”
“我的命我妈和我爸给的,和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我糟蹋就糟蹋,我想死就死,想活就活,你有插手的权利吗?”
慕景深只觉得胸腔憋闷,几乎堵住了他的呼吸道,被林萱气的,男人看她甚至都能看见重影。
林萱看着男人骤然握紧拳头,她以为慕景深要跟她动手,下一秒耳边一声巨响。
副驾驶的车窗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其中一片划破了她的裙子,砸在脚边。
林萱被慕景深骤来的脾气吓得脸色发白,她脸色苍白,眼睛里夹杂着恐惧。
“……慕景深。”
林萱声线哽咽了一声。
她差点控制不住情绪掉下泪来。
怎么可以这样?
是他的疏忽,让她失去父亲,母亲重病入院,他包庇沈云溪,包庇郑琳琳,任由她被人欺负,被人羞辱。
他怎么有脸对她发那么大的脾气?
林萱强忍着泪,可是眼前还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慕景深的呼吸忽然放轻,林萱觉得脸上微微一重,男人温热的手指抚摸了上来,摘掉了她一颗眼泪。
他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跟踪你,是阿凌说看见宿长廷进了你进的包厢。”
“别哭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发脾气。”
女人不能哄,得到了道歉,林萱觉得自己更加委屈,眼泪簌簌下坠。
慕景深没由来的烦躁,他哄不好一个女人,甚至长了将近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纡尊降贵放低身段,去哄一个女人,结果林萱这么不给面子。
他上前一步,俯身抱起林萱把人塞在后面的车子里,然后把车钥匙丢给张力,“车子送4S店修一下。”
他开着车,径直往燕山别墅去,林萱擦了眼泪,看见了慕景深的右手,血液流了出来,染的衬衫袖口都是红的。
林萱还嗅到了血腥味儿,几乎窒息。
她张了张嘴,脑海里闪过两个片段。
一个女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穿着一件青色的裙子,脸迷糊不清。
一种陌生的悲伤和痛苦忽然从心脏深处爬了出来,她捂着心口,重了重喘了几口气,耳边都是自己的声音。
“阿寻,我刚才好像看见阿深了。”
“哪里?”
“一辆车路过,把他拉了上去。”
“萱儿,你看花眼了吧,这里人多,不能吧?”
人群里爆出来一声,“好像是绑架吧?没有车牌号?”
“快报警啊!”
“不会吧,慕景深怎么会来野生动物园,我们不是只约了景依吗?”
“诶!萱儿你去哪儿?”
林萱脸色苍白的厉害,额角里还有汗。
她脑力一片空白,后来呢?
她和南寻一起约了去野生动物园,可是去野生动物园里,她们看长颈鹿了吗?她在现实世界里见过长颈鹿吗?
林萱想不起来,脑子似乎被人劈成了两半,痛的让她无法呼吸。
“阿寻?”
林萱喃喃,慕景深听到声音侧过头,猛地点了刹车。
“萱儿?”
林萱没什么反应。
慕景深迟疑了一下,伸手揽住林萱的肩膀:“萱儿?”
“慕景深。”
林萱回神,“五年前,你去过野生动物园吗?”
那一瞬间,慕景深瞳孔猛地缩了缩。
他唇瓣颤抖了一下,他默默背上林正河和叶芜卿被害,是他的责任的锅,就是为了能让林萱晚点想起来这件事情……
可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想让它当做不存在,真的可能吗?
慕景深唇瓣苍白了一瞬间。
林萱重复了一遍,男人抬头看她,星河踏碎,不及男人半分惊艳。
“去过。”
“那你……见过我和阿寻吗?”
林萱又问了一声,“我们是不是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第一次见面,不是在你救我那次,对不对?”
“对。”
慕景深应了一声。
有一句话,现在想起来大抵非常应当时他们再见时的景。
眼前人已非彼时人,两两相望,唯余失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