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雾从办公室里走出了来。

因为呛过水伤了喉咙，她的声音比平时要沙哑许多，足以让她听起来与过去的林疏影完全不一样。

她走到沈皓祯面前，不敢抬头看他，颤抖着声音，低低地问道：“你找我？”

她的头被裹得像个木乃伊，只露了半边被化妆师修饰过的脸。

沈皓祯并没有怀疑，他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车会冲到江里去！”

程晓雾轻轻地拍开他的手，依然低着头，“对不起，我也很遗憾。”

沈皓祯不放过她，他情绪非常激动，“是你送她走的，凭什么你回来了，而她就再也回不来了，凭什么！林疏影没有罪，她不应该死，她本应该回来的……”

程晓雾后退了一步，“先生，请你冷静一点。她坐的是囚车，是上了锁的，有手铐和脚镣把她锁在车里，事故发生的时候，我根本来不及帮她解开逃生！”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我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只是奉命来接0517号。作为一个死刑犯，这次的事故只不过是让她换了一种死法罢了，并没有改变什么。如果你早就知道她无罪，就该在庭审之前帮她澄清，而不是现在才来痛心疾首。”

沈皓祯被她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阵子他公司投拍的新电影上映，忙得不可开交，之前本想过来看看的，可好几次都被这样那样的事给拖住了。没想到，到今天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她行刑的日子了。

他松了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她在哪里，那你带我去见她。”

程晓雾微微皱眉，问道：“你就是沈皓祯？”

沈皓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复又急切地追问道：“她是不是提起过我，她是怎么说的？”

程晓雾指了指走廊另一头的法医间，“她在那里边。但是，我不能带你见她。”

沈皓祯站住，“什么？”

程晓雾重复道：“我不能带你去见她。当时她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所以特意交代我，说她与沈皓祯死生不复相见。”

沈皓祯只觉得这话像是一柄利剑刺到他的心窝里，瞬间浑身冰凉。

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才问道：“那她……可有什么遗物么？”

程晓雾的语气平淡无波，“抱歉，我们这里有规定，遗物只能交给家属。”

沈皓祯连忙说道：“她没有其他家属了，所以……我先取了，代为保管吧。你相信我，她对我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

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在她的心口上。

她用力抿了抿嘴唇，“好吧，不过得签字并留下联系方式——你跟我来吧。”

她带着沈皓祯来到档案室里，将一个贴着“0517号”封条的纸盒子递给了他。

程晓雾还怕他不信，又说道：“按照规定，我们在火化之前都需要拍遗体照片存档。虽然她交代过不再见你，但是只看看照片应该不算违背。沈先生，照片您要看吗？”

照片就压在盒子下面，她按着照片从桌子上推过来。

沈皓祯瞬间脸色煞白，他浑身颤抖，使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把照片给拿了起来。

林疏影穿着一件她最喜欢的棉布裙子躺在那儿，皮肤垩白浮肿，额头上有伤，头发还是湿的，脖子上有一根红线，串着一枚银质的尾戒挂在胸前。

照片为了拍到全身，所以脸部的细节不够清晰，只能从身材和衣着上大致认出来是她。

“对不起，沈先生，照片只能给您看看，我们还得留着存档——可以确定是她本人吧？”

沈皓祯万般不愿，但也只得点了点头。

程晓雾立即把照片收回来了。

她不能把照片留在他手里太久，免得被他看得太仔细了，瞧出破绽来。

沈皓祯抱着盒子，一度哽咽，好半天才把盒子顺利拆开了。

盒子里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日用品罢了，是她在监狱里使用过的。

程晓雾又说道：“还有一样东西，是在她的遗体上发现的，想问问你，是交给你，还是放在她身上一并火化？”

她说着，把用纸巾包着的，那枚用红线串起来，曾经挂在她脖子上的尾戒拿给他看。

“交给我就好。”

沈皓祯把那尾戒给抓在手心里，慢慢地捂到胸口，就好像抓住了林疏影的魂一般。

“没问题的话，麻烦在这里签字并留下联系方式，三个工作日内我们会通知您过来领取骨灰。”

沈皓祯接过了签字笔，刷刷几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程晓雾做好了交接，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以后，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就走。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背后沈皓祯的声音，“疏影……你为什么要骗我？”

程晓雾闻言，瞬间冷汗涔涔，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