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恳谈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砰砰”的关门声接连不断, 鸡鸣狗吠混杂着惊慌失措的尖叫,统统隐在门后。

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村落成了一座死城。

陆文娟的房子在村落最西端的边缘处, 众人跑过来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就见大雨砸起了地上的烟尘, 四处都是雾蒙蒙的。

这里的地势并不平坦, 绵延起伏,像一个不算陡峭的山包。那些装饰不一的二层小楼就坐落在其中,高高低低。再被雾气一罩,乍看过去, 俨然就是一座放大的坟山。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 冷不丁看到这一幕, 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在门口多停留了一会儿, 陆文娟就尖声催促道:“快进来!”

她伸手就来拽人,尖长的五指攥得周煦“嗷”了一嗓子,当场抓出五道红印。

“阿姨你能轻点吗?我是肉做的!”周煦直抽气。

他胆子其实不比夏樵大多少,但仗着场上人多,对着陆文娟丝毫不怵。

陆文娟被他一声“阿姨”叫懵了,怔了几秒才道:“别看了!再不进来,那些东西就要长出来了!赶紧进来!”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催,走在最后的闻时和谢问反而刹住了脚步。

不止他俩, 张岚姐弟和老毛也都停下了,愣是杵在门口等了起来。

周煦和夏樵胆子不大,又憋不住好奇心,以老毛为掩体,在后面探头探脑。

“要等多久?”谢问甚至还回头问了陆文娟一句。

“……”

等到死。

陆文娟在心里骂着, 血都要呕出来了。

不过下一秒,她的脸色刷地就白了。

因为空城一般的村子里忽然响起了某种怪声,嘎吱嘎吱的,混杂在沙沙的雨声里,显得潮湿又诡异。

众人顿时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听着。

“好像在那边。”张岚皱着眉分辨了一会儿,朝不远处的林地指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自己否定道:“不对,在这边。”

她的手指往近处挪了一截,指着对面的一栋小楼。再然后,她边听边调整着方向,手指一点点地移着……

最终停留在了陆文娟家门口。

停下来的瞬间,众人脸色已经变了。

因为这时候,那种嘎吱嘎吱的动静已经挡都挡不住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蜷藏在地面之下,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水泥壳,试图破地而出。

就在这时,周煦忽然听到了一阵拍打声。

他是个很容易走神的人,所以瞬间就被引开了注意力。他转头找了一下声音来处,发现陆文娟东侧房间的屋门敞着,窗帘也敞着,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窗玻璃外站着一个人。

刚刚的拍打声,应该就是那个人发出来的。

对方把脸凑近玻璃,白生生的面孔在水汽下有点模糊不清,只能感觉他转着眼珠,似乎在看屋里的情况。

“那是不是你邻居,找你有事?”周煦盯着那处,拍了拍陆文娟。

陆文娟茫然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下一刻,窗外的人忽然冲他们张开了嘴。

那张嘴极大,张开的瞬间,仿佛上半个脑袋都朝后掀去。

“我日!!!”周煦骂了一句。

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灵相被什么的东西隔空吸了一口。

他扶着门框就开始干呕。

弯腰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门口的地面裂开了无数条缝隙,一些黑色的杂草从缝隙里长了出来,纠缠错结,被雨打得湿淋淋的贴在地面。

他埋头呕了好几下,才猛地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杂草!

是头发。

地上先是长出了头发,接着是白色圆盘似的人脸,再然后是四肢。

之所以不说手脚而是四肢,是因为比起手脚,它们更像野猫野狗或是少了几条腿的蜘蛛,只是长了一张人的脸。

它们趴伏在地面,移动的时候四肢齐挪,会发出沙沙的声响。如果贴着墙直立起来,就跟周煦看到的那个“邻居”一模一样。

陆文娟看到这东西的瞬间,就吓得蹦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把闻时他们拉扯进屋,然后死死关上了门,还把各个房间的窗帘都拉上了。

隔着一层门板,可以听到外面沙沙的爬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仿佛顷刻之间,满村都长出了这种东西,爬得到处都是。

不过这种动静并没有持续很久,仅仅几分钟,整个村子便复归寂静。至少听上去只剩下雨声。

闻时撩开窗帘朝外看,发现窗外的场景变得跟屋内一模一样,跟他半夜开门是一个结果——外面又成了死地。

这下别说陆文娟了,连他们也别想出门。

“刚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夏樵惊魂甫定,回想了一番又说:“我怎么感觉在哪见过?”

陆文娟幽幽地说:“那是恶鬼。”

这个词对闻时来说实在有点特别,他拨着窗帘的手指动了一下,转头朝陆文娟看了一眼。

就听见谢问淡声说道:“错了,那是惠姑。”

“惠姑?”夏樵乍一听到这个词,感觉有点耳熟,又没能立刻想起来。

好在闻时提了一句:“你之前见过。”

夏樵这才想起来,闻时刚来沈家的那个夜里,那三个吹鼓手变成的东西就叫“惠姑”。只是后来没再见过这类东西,他便忘了。

只记得闻时当时说过,这是一种从地里爬出来的东西。

“一些腌臜玩意。”张雅临颇为嫌恶地解释道:“按书里的话说,怨煞越重的地方越容易生出这些东西,所以像大的笼涡,甚至更麻烦的地方,有时候会爬出几只甚至几十只来。弄死了还有,总是除不干净。”

“也不能这么说,虽然它们本身确实是秽物。但有些时候,还是能派得上正经用处的。”张岚补了一句,“你看它们找人找东西都很厉害,当然了,前提是不能害人。”

张雅临露出了不太赞同的表情,但鉴于对方是他亲姐,所以没有张口驳斥。

况且,除了比较老派的人比如他自己,现世很多判官捉到惠姑之后,都不会直接弄死,确实会借它们偷食灵相、灵物的天性来找笼或是帮点别的忙,再在引发危险之前,把它们解决掉,或是卖去灵店处理。

只要把握好那个度,不是大问题。

但张雅临始终接受不了,可能是有点洁癖吧。

夏樵对于姐弟俩的分歧没什么想法,只觉得惠姑这玩意儿让他很不舒服,三两只还行,多了就让人头皮发麻。

而刚刚门外那架势,别说几百只了……简直满村都是。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个村子岂不是比笼涡还严重?”夏樵喃喃道。

“是,所以这笼真的有点邪。”张岚把晕乎乎的周煦弄到沙发上躺下,忍不住咕哝了一句,“普通人的笼哪里会是这种样子……”

这位姑奶奶虽然身经百战,但直来直去有一说一,并不会为了拿架子,故意把麻烦说得轻描淡写。

张雅临从厨房摸了个盆过来,塞进周煦怀里,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斯斯文文地指着盆说:“冲它呕,别冲我。”

周煦舌头都要呕长了,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他跟小狗一样喘了会儿气,搂着盆虚弱又死要面子地说:“我来之前感冒呢,不然也不会这样。”

在场的除了他以外,没人反应这么大。就连胆子比鸡小的夏樵也都好好站着呢。

“你拉倒吧,不感冒你也这样。”张大姑奶奶怼了他一句,又撸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哎,怪我。入笼这种事,我还是应该找大东,不该把你逮过来——”

张雅临用力清了清嗓子,又朝闻时的背影瞥了一眼,提醒他姐稍微注意一点言辞。

张岚把“带路”两个字咕咚咽回去,改口道:“还是怪小黑,算了个什么破卦,不然我也不会——”

张雅临又是一声清嗓,姑奶奶再次改口,点着周煦说:“反正你这体质,还是能不入笼就不入笼吧,灵相没常人稳,太容易出事了,不怪碧灵姐拦着你。等从这边出去了,我还得领着你给她赔个不是。”

周煦一听这话,登时弹了起来:“我妈那是夸张!光是最近我都入了三回笼了,不也活蹦乱跳的吗?小姨你不能用完我就——”

张雅临翻了个白眼,第三次清了嗓。

“别清了,费嗓子,也不大好听。”谢问在一旁的沙发里坐下,顺手把空杯子朝他面前推了一下说,“你不如倒杯水喝。”

张雅临:“……”

比起张岚,他比较像大家闺秀,除了解笼,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谢问的接触更是屈指可数,反正不如张大姑奶奶多。

仅有的碰面都是客气而疏离的,难得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回,就被拆了个大台。

但张雅临是个见过世面的,不至于这么容易从台上垮下来。他绷住了脸,找补道:“最近湿热,我咽炎犯了。”

窗边的闻时终于撂下帘子,转身往沙发这边走。他眼也不抬地说:“猪都追过了,咽什么炎。”

张雅临:“……”

如果说谢问拆台是漫不经心地拽一把台柱,那这位就是拎着炸·药来搞爆破的。

可能是话太直了,谢问直接听笑了,偏头闷咳了一会儿。

笑个屁。

闻时目光扫了一圈,最长的沙发被张岚、周煦和夏樵占了,一个单人沙发被张雅临占了,另一个谢问坐着。

“我让给你?”谢问转回头,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结果刚要起身,就被闻时拒了。

“不要。”他低声说了一句,坐在了谢问沙发的扶手上。

扶手很宽,也不算太高,临时充当一个座位十分正常。他本意是想问问张岚姐弟尾随他们干嘛,结果真坐下来就感觉这位置有点微妙。

但这时候再起身改成站着,只会更微妙。

于是闻时拆着手指上缠绕的傀线,没动。

相比他而言,对面的张雅临明显更坐不住。姐弟俩以前接触的人大多是委婉派,就算是直脾气,冲着他俩也会收敛一些。像闻时这样的,真不多见。

张雅临尴尬了半天,索性摊开来说道:“我们这做法是有点冒昧了,但确实太过好奇。”

“好奇什么?”闻时扯着傀线抬起头。

“好奇为什么你实力不俗,名字却上不了名谱图。”张雅临想了想又说,“好奇你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天纵奇才。”

闻时:“……”

这人说话太正经,就显得有点酸唧唧的,他听不太惯,便硬邦邦地回道:“不是什么天纵奇才,我学了很多年。”

这话本来也不假,所以闻时说得既真实又坦然。

“至于为什么没名字。”闻时蹙了一下眉说,“问你的图去。”

他其实是想不出借口,所以把问题又扔回去了。但因为那一下皱眉,在张雅临这种惯于委婉和弯弯绕绕的人看来,带了一种抱怨和不满的情绪。

所以他理解为,不是沈家这个徒弟心思深重有隐瞒,而是图真的有问题。

鉴于名谱图后来的修葺出自张家之手,所以张雅临莫名有点理亏,不知不觉站到了下风。

“对了,我刚刚看你放出去的傀,好像接近于螣蛇?”张雅临说。

他依然很委婉,说的是“接近于”,其实差别还是有一些的。比如沈家大徒弟的螣蛇没有翅膀、也没有周身流火,最多鳞片有点泛红,像没能燃起来的火星子。

最重要的是,这次他亲眼看到了,那蛇锁链缠身,只是锁链比大多数傀师都要少。

这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在张雅临生平见过的人里,确实能排得上一、二。

无怪乎沈家那条线能一跃而上,跟他并肩。

不过比起真正用螣蛇的那个人,还是差远了。

张雅临带着八千米的滤镜和几分理性,在沈家大徒弟和偶像之间看出了天壤之别。

“说句不怕你笑话的,前几天我听大东和小煦形容你的傀,下意识就想到了一个人。”

张雅临为了缓解尾随的尴尬,也让闻时他们放下戒备,干脆把自己的心路历程都抖搂了一遍,“你学傀术的肯定知道,当年那位老祖最常用的傀也是螣蛇。”

“当然了,判官虽然修得比常人寿命略久一点,但也逃不出生死。那都是始祖级别的人了,跟其他几位老祖一样,早就是一捧黄土了,人死如灯灭。”张雅临斯斯文文又颇为认真地说:“但保不齐你是他的某个后代或是转世。”

张岚作为八卦满级的人,适时插了一句:“人成亲了么就后代……”

张雅临默然一秒,转头看向姐姐:“我当然知道没有。”

“后来想想觉得我当时的反应是有点可笑。”张雅临又转回来对闻时说,“但你实力摆在那,我跟我姐就忍不住想来看看,听我姐说之前跟你有点误会,我们想借这个机会跟你接触接触,如果能多个朋友,那当然再好不过。”

可能是为了交朋友吧,张雅临选了个最保守的角度,从喜好入手——

他想了想那条螣蛇,问闻时:“所以你也很欣赏那位老祖么?”

这个“也”字就很灵性。

更灵性的是张大姑奶奶习惯性给弟弟拆台,在旁边补充了一句:“欣赏到留着那位天纵奇才的老祖几样东西当宝贝,早晚上香请安,出门还要随身携带。”

“……”

闻时直接听麻了。

倒是谢问忽然开口道:“我很好奇,你留着那位……天纵奇才的祖宗什么东西当宝贝?”

虽然老祖这个词当面摁在模样年轻的闻时身上确实不合适,但改成祖宗又有点别的意味。

尤其是从谢问口中说出来……

闻时捻了一下耳垂。

就听见张岚在卖弟弟:“枯枝、棉线、手指头。”

闻时:“……”

他默默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实在没忍住。对张雅临说:“你跟他有仇?”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她的4.3亿年恣意风流嫡女娇妃弥天记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重生之为妇不仁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女配她天生好命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命之奇书
相关阅读
她是翟爷掌中娇大梦山海之万籁听错入君怀老娘只想暴富天下业火令凶案现场直播忧郁先生想过平静生活地球人禁猎守则绝对掌控奇怪的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