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入笼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夏樵两眼一翻, 顺着门框就往下滑。

闻时转头,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老毛这个罪魁祸首还替夏樵把大门给关上了,然后腆着肚子眼观鼻、鼻观口地站在旁边, 专注地盯着地砖,装聋作哑。

过了一会儿, 可能是看夏樵真的凉了, 他又补充道:“坟上也不是只有死人名。”

夏樵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回了魂。他抓着门框爬起来,然后就近攥住老毛,再也不肯撒手了。

“我看她笑就有点瘆得慌。”夏樵哆哆嗦嗦, 小声对老毛说。

老毛想了想, 也咧嘴笑着看向他, 轻声问:“那你看我笑瘆得慌吗?”

……

夏樵差点又凉了。

闻时默然片刻, 转头看向谢问,压低声音说:“你……”

他本来想说你养的好鸟,但出口前又反应过来,直接刹住了。更何况这好鸟其实是他养出来的,还一度被他养叛变了,跟真正的主人一点也不像。

谢问朝前面的陆文娟扫了一眼,又垂眸看向闻时,一边跟他并肩往前走,一边问:“我什么?”

“你别在我耳朵旁边说话。”闻时抬手捏了一下耳根, 跟随陆文娟进到了右侧的房间里。

可能是他捏的力道有点重,房间里白色的灯光一照,照得他那侧耳根下泛着一片薄薄的红,跟他冷冷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对了,还没问呢, 你——”陆文娟忽然转身,似乎想问什么问题,只是话没出口就被闻时耳边的那片血色吸引了注意力。她十分直接地指着那处说:“你这边怎么红了?”

闻时:“……”

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余光里,谢问也转过脸来,目光在他耳下停留了片刻。

闻时紧抿的唇缝里蹦了两个字:“揉的。”

“哦哦哦。”陆文娟点头,接着又弯起了眼睛。

但谢问的目光却没有立刻移开。

“你刚刚要问什么?”闻时忽然出声,对陆文娟说。

“嗯?”她笑着的时候,眼睛和嘴都是弯着的,像细细的月牙,显得漂亮又友善。

被老毛拖进门的夏樵,就是因为这一幕,慢慢放松了一些。

陆文娟朝新进门的两人看过去,又热情地招呼道:“快进来吧。”

夏樵可能是年纪小,看着柔软无害,非常招这种中年人的喜爱。陆文娟拉过了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在回答闻时的问题,看着的却是夏樵:“我刚刚就是想说,我这性格有点大老粗,毛里毛躁的,只顾着拽你们进门避雨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呢。”

“你叫什么名字呀?”陆文娟笑着问夏樵。

夏樵刚要张口,谢问已经出了声:“他没名字。”

夏樵:“?”

陆文娟愣了几秒,扭头看向谢问。

谢问笑得客客气气,一点儿都没有耍人玩的意思,于是陆文娟又看向夏樵,疑惑地问:“怎么会连名字都没有,这么大的人了。”

还好夏樵反应快,他想起爷爷曾经说过,在某些时候,名字不能乱说。所以他立刻顺着谢问的话道:“还真没有。我从小身体不好。爷爷说取太大的名字,我镇不住,所以都是随口叫小名。”

陆文娟理解了几分:“我们村里也有这种说法,取的名字越贱越好养活。”

她促狭地搂着夏樵晃了晃,说:“那你小名叫什么?也是狗剩、二蛋这类的吗?”

夏樵脸都绿了,咬着牙点了点头说:“对……”

这个女人很奇怪,她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神态都跟常人无异,还会开玩笑,很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就好像某个很普通的、热情的邻居阿姨。

夏樵被她晃了几下,连害怕都忘了,全身心沉浸在狗剩二蛋这样的名字里。

陆文娟哈哈笑了两声,又转过头来看向闻时他们:“这小孩真有意思,那你们呢?你们叫什么名字?”

谢问依然客客气气:“我们也没有名字。”

陆文娟:“……”

“家族遗传,身体都差。”谢问说完便闷咳了几声,他咳得情真意切,非常逼真,连肤色都苍白得无可挑剔。看得陆文娟一愣一愣的。

他咳完才转回脸来,手指弯依然抵着鼻尖说。

夏樵这才意识到,他那副黑色手套已经不见了。

“你随便叫吧。”谢问说。

陆文娟艰难地开口:“行。”

在谢问胡说八道的时候,闻时一直在打量整个房间。

这种自家砌的房子布局很简单,一楼就是左右两边各一间屋。陆文娟带他们进的是右边这间,里面只放着沙发和电视,像个小客厅。

她独自消化了四个成年人没有名字这件事,僵硬片刻就重新热情起来,指着沙发说:“站着说话多累,都坐吧。你们敲门的时候,我正看电视呢。”

说着,她就把人往沙发那里领。夏樵整个人都在她手里,第一个被薅过去。

他可怜巴巴地瞅着他哥和谢老板,泫然欲泣。

好在他哥还算有心,没有放生他,非常自然地跟过去,在沙发里坐下来。

陆文娟家的沙发四四方方,两个单人座的,一个长座的,不论是靠背还是扶手都棱角分明,看着就不太柔软。沙发上面罩了一层绒布,鲜红色,绣着团簇的花纹。

夏樵坐下的时候,手指一摸,发现那绒布的质感很怪,有些脆硬。比起布,更接近于纸。

至于电视机,样式有点老旧,跟沈家别墅的完全不同。屏幕背景白到反光,里面的人面容模糊不清,像剪纸的影子,穿着红绿不一的大袍子,咿咿呀呀地在唱戏,嗓门倒是很大。

夏樵给爷爷办过丧事,所以一下子就能听出来,这唱戏的跟白事棚子里请去搭台的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去瞄茶几上的遥控器,谁知陆文娟眼神贼好,立马就说:“想换台啊?”

夏樵立马收回目光,骑虎难下地点了点头,一张口声音都是劈的:“有别……咳,嗯,别的台么?”

陆文娟说:“有啊。喏,给你。”

她毫不介意地把遥控器递给夏樵,自己站起身说:“你们过来一趟不容易吧?肯定饿了,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一听还要在这吃东西,夏樵感动得眼泪都下来了:“不用这么客气的,陆阿姨。我们马上就走了。”

“走什么呀?”陆文娟说,“走不了,下雨呢。”

她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冲众人笑笑,嗓音轻轻的:“走不了的,先在这住着吧,刚巧,明天……”

“明天”后面那句话她咕哝在嗓子里,没人听得清。紧接着她便出了门,然后好心地……给他们把门关上了。

门锁咔哒一响,夏樵就顺着沙发下去了:“哥,咱们这是又入笼了吗?”

“不然呢?”闻时说。

“这概率也太高了吧……”夏樵终于忍不住,咕哝了一句:“柯南附身么。”

“谁附身?”闻时没听明白。

“没什么,死神。”夏樵没多扯,而是问道:“你们以前也是这样吗?”

闻时:“哪样?”

“就……走到哪都有笼。”

闻时皱了一下眉:“当然不是。”

说起来确实奇怪,这世上的笼确实很多,但也没多到这个地步,好像随便定一个目的地,都能被扯进笼里。

而且最近这两个笼有点奇怪,连入笼心的步骤都省了。

一次还行,两次就有点过于巧了。就好像不是他们在找笼,而是笼直接奔着他们来了。

“你是不是做什么了?”闻时转头看向谢问。

“我?”夏樵和老毛又一人占了个单座,谢问瞥扫了一圈,才在闻时身边坐下来:“怎么就扣到我头上了?”

“你带的路。”闻时说。

谢问指了指老毛:“他开的车。”

老毛一脸无辜,闻时瞥了他一眼,对谢问说:“他听你的。”

这罪名就算是钉死了。

谢问看着他,几秒后偏开脸失笑一声。

这样的神情动作实在太过熟悉,闻时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每当对方拿他没办法的时候就会这样,紧接着他就会听到诸如“没大没小”、“大逆不道”之类的话。

小时候听到这样的话,他是高兴的,那代表着别人所没有的亲近和纵容。可后来就变了……

他怀着那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再听这些话,便觉得这些话里多了别的含义,仿佛每个字都在提醒他不能僭越、莫怀痴妄。

莫怀痴妄……

他看到谢问失笑的时候,就有点后悔说刚刚那些话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天里他其实带着某种隐秘又模糊的期待,不知不觉地陷在那种描摹不清的氛围里,就好像对方其实知道,甚至偶尔会有回应。

他们一字不提,又心照不宣。

但归根究底,那其实都是些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一戳就破。只要谢问一句话,就能让他回归清醒。

甚至不用说话,他就已经快清醒了。

“哥?”夏樵忽然叫了他一声。

闻时“嗯”了一声,这才抬眼看向他。

“你怎么啦?”夏樵小心地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闻时蹙了一下眉,没明白他的话。

夏樵张了张口,还没回答,就有另一个人替代他说了后面的话——

谢问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说:“他想问你,为什么忽然不高兴。”

闻时愣了好一会儿,转过头来,像是没听清一般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谢问顿了一下,“为什么忽然不高兴。”

连“他想问你”那句都不见了。

闻时心里动了一下,许久之后才说:“没有不高兴。”

……

但他可能暂时都很难清醒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她的4.3亿年恣意风流嫡女娇妃弥天记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重生之为妇不仁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女配她天生好命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命之奇书
相关阅读
她是翟爷掌中娇大梦山海之万籁听错入君怀老娘只想暴富天下业火令凶案现场直播忧郁先生想过平静生活地球人禁猎守则绝对掌控奇怪的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