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透天探之中,估摸着又是过了数日。
冥孤诀沉身于易之安瘦小的身躯旁,他痴傻傻的守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直到易之安的身躯快要没了人形,只有那所剩无几的些许尸骨框架,小易之安的生魂才终于离开了那副残坏不堪的身体。
“你,你要走了么?”
察觉生魂离体,冥孤诀赶紧起身,他惊得面色恍惚哑声问道。
可易之安哪里听得到,看得到冥孤诀的存在?
就算真是出现神迹,让冥孤诀冥身能完全的展现在小易之安的面前,那也无用,毕竟这个时候的小易之安,还不知晓冥孤诀。
冥孤诀走进几步,他看到小易之安的生魂离了开,还瞧见了她望着自己那残坏的身躯,竟是还能释怀笑了笑的模样,心中一股难言描述的难捱,更是油然而生。
那番笑容,是那般的无畏,当是堪比冥孤诀之前瞧见过的易之安的所有笑颜,更让人如沐春风。
冥孤诀都差点被那笑迷了神,因为实在是似与眀耀一般的,太迷灿......
冥孤诀生怕再把小易之安跟丢了,他一直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不离半步。
小易之安飘荡着的一路上,可是碰到了不少会嗜生魂来赖以生存的怨灵。
冥孤诀紧咬着舌尖壁肉,面色怪渗人的。
他看着在小易之安即将要经过的地方,皆是那足以噬掉她初生生魂的鬼路,也不知暗下到底是使了什么逆天的法子,才让她一路都是安稳无虞。
原本,
他当是什么都做不了才对。
只是,
隐隐约约之中,瞧着冥孤诀那具冥身的颜色,是愈发显得透明快要消失不见之状。
直到小易之安到了冥界出入口,冥孤诀才终于似想起了什么,他脑海里开始回闪出了些许间隙闪过的画面。可奈何那些画面太过于细碎,根本拼凑不齐。
穿过四季如春的桃花岛后,小易之安的飘荡的速度,是愈发快了。
冥孤诀失措的跟着,他看着小易之安一身无所谓淌入黄泉,经受涤魂的净洗,再起身的模样,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冥孤诀甚至都觉得那画面,像是许久之前,在‘易从安’的身上有看到过。
淌过了黄泉,小易之安开始往那奈何桥上走,她与那时的反应如出一辙,收起迈开步伐的光脚丫。
冥孤诀看着小易之安突然停下的脚步,他看着小易之安面上的犹豫,心中着急得想要上前做询问一番。
就在他迈开步子的那一瞬间,
他终于得以瞧见了,不知多少年前,那个还是幻化为少年模样的时期的自己。
冥孤诀看着那很是熟悉的场景,看着那还是少年样貌的自己与小易之安所说的一字一句,看着那少年模样的自己,施法为她幻上的冥黑色鞋履......
这一刻,
他终于又明白了她为何在冥界之时,会这么的在乎那双鞋履。
可他脑海里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他极力回想,登时却被一阵阵的头疼欲裂猛然袭击。
那种疼感,就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拿着铁锤,一点点的敲碎他的头骨,疼得令他齿间发颤。
画面愈涌愈现,冥孤诀心中明白那画面却是熟悉得很,可他真是如何也记不得了。
他记不得从前,只能想着在冥界之时,与易之安相遇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想靠着这些画面,勾起从前的些许。
冥孤诀细细想着之前的所有事情,画面一连串回想,无一不是有关她易之安的。
冥孤诀因此愣神在了原地,没有再继续跟上前去瞧看,待小易之安的生魂入了轮回,再也没有了踪影。
在冥孤诀脑海之中,那些关于小易之安的画面,是又开始几度交缠的编织的,在冥孤诀脑海里显出易之安转世的,各种生的,活的,不一样的画面。
冥孤诀感受着脑海里易之安之后转世的所有景象,包括易之安那为了冥孤诀,将她自己变为万籁听幻化最为关键所在,最后消失的画面......
当冥孤诀在记忆的回闪中,看完了所有,甚至到最后易之安消失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已经是了无生气。
可想而知,当冥孤诀真正眼睁睁看着易之安经历的一切,他身在其中,却根本帮不了易之安的时候,内心该是有多么的觖望才是。
特别是易之安那些看似暗下无意之举,实则一切都是为了冥孤诀的真实企图。
其实,
易之安她想要的,不过是有关于他冥孤诀息息相关的一切啊......
伏苼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她要是就是这么个结果,她想要的就是冥孤诀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随着透天探的灵术逐渐消散,
所有一切有关于易之安的景象画面一点点的消失。
眩光幻灭,
伏苼幻身轻然落在了冥孤诀的面前。
她面上是得逞与满足,心中却是承受着对易之安满至都要溢出来的愧疚之意。
因为早早之前,
易之安就与伏苼说过,在易之安当真幻化为了万籁听,消失之后,她要伏苼不去为难冥孤诀半分。
甚至不要去跟冥孤诀提起这些事情,易之安说,这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心甘情愿的,她不愿让任何个谁心中有不可磨灭的负担与愧疚之意。
可伏苼哪里做的到,她真是恨不得见到一人,就绑着他来听自己说,说那天界人族里的仙子,易之安!她到底在这洪荒三界之中,为了那地府冥界的冥主,都做了什么事!
“冥孤诀。”
伏苼语气依旧不屑。
看着冥孤诀那崩溃不已的模样,伏苼本是打算好生嘲讽一番的,可话分明就是已经到了嘴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是生生再嚼碎了,把那些话往肚子咽了下去。
或许,也是因为易之安......
待空气寂然,
似死透了一般的安静,伏苼眉眼一冷,才终于又开口道:“冥孤诀,你可还想再见到她么?”
冥孤诀听到这句话,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生怕自己听错,猛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他说话之时,眼神冷的很是渗人,让人不由的觉得,还不如那原本平淡的清冷模样,来得好些。
“说什么?我方才说什么,冥孤诀,你没有听清么?不然你求求我,求求我告诉你吧!”伏苼似话意拖延,她是有意为难冥孤诀。
弹指间,
随着伏苼衣袖之下的一道眩光,冥孤诀已经是又被她毫不留情的禁锢在了结界之内。
伏苼幻身出了结界,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被自己禁在里头的冥孤诀,这才接着说,“我,是不能阻止她,那是因为我晓得,她易之安,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那万籁听,到底是花费了多少心血。
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做什么。冥孤诀啊冥孤诀,我这就告诉你,你听清楚了。
我伏苼在暗下,实则亦是再次亲自去瞧了透天探,虽不曾看出了什么结果,但是我找到一记能让之安她能够重生人间的办法。”
冥孤诀听到这里,登时与从梦中终于得以清醒过来似得。
他整具冥身趴贴在结界壁上,恨不得冲不破结界的他,徒显狼狈的望着伏苼追问道:“什么办法?”
伏苼看了一眼还在冥孤诀脚边之处悬浮着无形混沌的万籁听,似乎在担忧着什么,有些警觉。
“如何了?你为何又不说?”冥孤诀问道。
“无事,之安她幻变为了这个要死不活的万籁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听得到我与你讲话。
不过也罢,她没了,那便是什么都没有了,又怎么可能会听到什么,不过我胡乱猜想罢了。”
“我倒是宁愿她当真能够听到,好重新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哪怕是打我骂我,也没什么所谓,重要的是她,是她。”
伏苼说道这里,面色忽然有些认真的看着冥孤诀。
她沉了沉,继续道:“冥孤诀,你与之安在七夕佳节到天界那日,我带走了易之安,暗下,我曾在他那深深植入长锥的头顶之上,留下了一株泪。
那不是普通的泪珠,而是我精心幻化过后,足以保着她几分魂识的东西。如今之安是已经幻变为了万籁听没有错,可只要之安她的那几分识还在,或许我再努努力,就有可能让她重生。
冥孤诀,你若真对之安她感到心疚,那你可敢用你冥身之中那颗心脏,换来之安人间的再现世?”
“好!”冥孤诀直接应道。
他应答之时,没有半分犹豫与思量,他也不问伏苼此事的真假,或是手中能拿捏几成的把握。
“呵!”伏苼冷笑一声,面上顿时又冷了几分,她转过头去,似不愿意看冥孤诀,道:“冥孤诀,你应得这般干脆,可是在弥补心中的愧疚罢了?若是这样,对你这个幽冥的惩罚,是否太轻了些?”
冥孤诀沉色转身,他本是暗淡的双目登时与冥火照了一般的闪了闪,“若是可以,我想见她。”
在他说话吐息的那一刻,
似乎都能如梦似幻的在冥孤诀眼神之中,看到了一个活生生,扎绑着俏短英气马尾的,还总是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一副娇俏模样的易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