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愈发紧了,四面八方,环绕左右,如此听去,扑棱棱,数只未知名的鸟儿,划过黑暗的长空,越过他们的头顶,径自飞去了。
一声声的啼鸣,愈发叫人心里发颤。
他们灭了火把,隐在一处,听着脚步声愈发近了。
若是放在寻常,自然不会害怕这些什么,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落难于此,身边也只剩下这么几十个人,若是敌众我寡,想来,又要九死一生了。
风和靖眉头紧蹙,紧紧地依偎在柳震天的怀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听着那脚步声来来回回绕了两三圈,又回转过去不见踪影。
“九死一生,呵!”风和靖冷笑两声,“不论是在落灵,还是在月灵,向来都是一样的,只是有你,我到也不怕!”
柳震天心有余悸,握在手里的匕首,这才收了起来,看着那人微薄的月光下,一张脸子莹如珠玉,不禁有些慨叹,这样美好的一张脸,他就算是为了她死了,也是值了。相处日久,感情弥坚。
“我自然会护佑你周全!”
“想来是二皇兄的人手,他消息灵敏,自然早就知道了,只是晚来了一步!”风允尚一脸子怅惘,看着风和靖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乞求,“现如今,家国飘摇,皇姐,全靠皇姐了!”
风和靖冷哼一声,那二皇子风允厉向来自视甚高,野心勃勃,真当他们都是痴傻之人不成?以为他们都看不出来一般,掩人耳目,文过饰非,着实是可恶的狠了。
她向来不愿意股息,奈何当初她心怀大志,一走三余年光景,那风允厉见缝插针将落灵国巴不得全部握在手里才好。
现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叫他们全都动弹不得。这一招,当真是好得很了。偏得她风和靖异于常人,不吃这一套。她固然喜欢自家父皇,可若是跟皇权相比,还是要差了一筹。
“无妨,那人不过就是想着体验一把位高权重的滋味儿,原本想着小憩一会子,现如今,这样的心思也都被允厉小儿冲的无影无踪,这样,你我二人兵分两路,你连夜赶到凤幽城去,在都城待着,消息总归要灵通许多,我们一行人要往金霖城走一遭!”
风允尚倒是不觉得诧异,那金霖城乃是老将军上官成的兵营场地,他们若是去了,大有裨益,对于日后来说,乃是万年牢。
风允尚见着了风和靖,就好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二话不说,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带着人马,原路返回。
风和靖双眼微眯,看着天色,薄暮冥冥,杳杳欲署。她长叹一声,紧紧地被身边那个男人搂住了腰身。
“若是累了,靠在我身上歇歇!”
“不累,这才刚刚开始,震天,有你在,我总归是安心的,你是知道我的,向来都是一个人,一个人来来往往的,虽说是习惯了,但若是有个人陪着,我总是欢喜的!”
一般女子,大抵如此,她也一样。
只是有些事儿,好似就这么变了,叫人半点挣脱不得。难受的厉害。
“咱们走吧,等天亮了,也就不得大动了,好在金霖城不远,不过数里脚程!”
落灵国,皇宫。天明殿。
只见一人身穿黄袍,一张脸子满是奸诈的冷笑。
“合身,合身!”那人大笑出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长眉入鬓,乃是个不折不扣的人间帝王。只是眉眼之间,戾气极重,若是看得久了,便叫人不寒而栗。
“赏,有赏!”
“谢皇上恩赏!”
“哼!”那人冷哼一声,看着自己黄袍加身,十分得意,穿过中殿,走到后头,看着一群宫人跪在地上,呼吸声都带着悲凉。他莫名的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等这一天,着实是太久太久了些。
“下去吧!”那人冷哼一声,“一个两个的,这么一副哭脸,存心给我找刺激,是也不是?都是找死不成!”
“奴才不敢!”说着,那些人瑟瑟发抖,不等那人多说一句,鱼贯而出。
那人嘴角冷笑更甚,走到龙榻,撩开帘子,等看到那人憔悴的一张脸,一双眼睛突了出来,哪里看得出来当年的英姿?呵,真是讽刺。
可见人一旦是老了,不论是谁,都是不中用的。
“父皇,父皇?”
那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对面的这人,立刻红了眼眶。这人毕竟是自己的皇儿,他子嗣不偏不倚,正好十个,有七个皇子,还有三个公主,其中一个公主,在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至于七个皇子,他向来是因材施教,并没有偏袒谁人。
偏得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呵。
“你还有脸叫我一声父皇!”那人暴怒,满头青筋。
“自然是要叫你一声父皇,若非是你偏袒允锦,我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我才是二皇子,若是不算靖公主,我乃是大皇子,是也不是?偏得你对靖公主宠溺无度,连我都比不上分毫,她向来是看不惯我的,那些皇子对我也爱理不睬,允锦有什么本事?是我所不能及的?你口口声声说你无私,口口声声说你公允,可是与我而言,全无半点公允可言,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不成?”
“风允厉,你是殁了良心!”
老皇帝冷笑两声,“靖儿天资聪颖,又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宠溺自然是不错,她也担得起,我对你们兄弟,自然是公允有假,允锦乃是帝王之才,为人仁厚,体恤百姓疾苦,政见独到,知人善任,从不偏私,这乃是你所不能及的!你若是有他这样的心思,许多事儿,自然都由你来担承,偏得你心肠歹毒,呵,若是将落灵国交到你的手里,怕是日后再无落灵了!”
一听这话,风允厉浑身颤抖。
他自幼没了母妃,只得这么一个父皇,偏偏他又是如此的不受待见,什么好事儿总归都落不到他的身上。
变成现如今这副模样,又怪得了谁?
若非是这人的缘故,何至于此?
“这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你可见着了?你的太子爷已经死了,现如今,只余下我罢了,我要见你看着,我是如何登上皇位,如何治理落灵的!至于你宝贝的靖公主,呵,我定然叫她客死他乡,这一生都别想再往落灵国踏上一步!”
“你。你!”老皇帝气血上涌,直直地喷出一口子鲜血,喷的风允厉满身满头都是。
他只觉得分外刺激,哈哈大笑,别转过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肆无忌惮地狂笑,飞快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宫人,紧紧地攥住了他们的双手,浑身发抖。
这风允厉,向来都是心狠手辣,待人非常严苛,动辄就是辱骂。
想来,应该没有人会受得住这样的折磨。
偏得他们来去不得自如,如若不然,他们一个两个的早就走了。
月灵国,丞相府。
自从后宫遣散,常婉嫣就落寞地回到了丞相府上,跟以前待字闺中,并无什么不同。加上南宫钰的怪癖,朝中人等无一不知,他们还都是清清白白、冰清玉洁的大小姐。提亲的大有人在,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凄凉之感。
她这几日,一直都是十分惫懒,为着不让常安担忧,还装腔作势扒拉了几口饭食。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么几日光景,常婉嫣也不知道瘦了多少,叫常安见了,十分心疼。
“婉嫣?”
“啊。祖父!”常婉嫣忙忙擦了擦泪,招呼着丫头开了门子。
等常安进来,就见着常婉嫣两眼红红,眼角带泪,强颜欢笑。走到他面前,好似是快活的很,放下手中的帕子,“祖父今日不去上朝么?”
“好似是出了什么事儿了,皇上今日不上朝,我也就回来了,这几日一直都没有闲暇,没有好好与你说说话,婉嫣,你这天天如此,身子也是吃不消的,可有什么打算么?”
常婉嫣被常安这么一问,眼泪漱漱地掉了下来。
她能有什么打算?当初进宫,她欢喜无限,荣光自然不必多说,现如今惨遭遣散,前程一片晦暗。就算是有人愿意提前,那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是常安的孙女,这重身份也是了不得,有人喜欢也是常事。她不稀罕。
“没什么打算,我本是想着在深宫住上一辈子的,现如今又回到了这里,倒也是造化了,祖父,我心里想着,若不然,还是让我往紫云山上住一阵子的好,这里人多嘴杂,我听着头脑昏昏,着实是应付不来!”
常婉嫣说起此事,又低声啜泣半晌。
她总归是伤心的。
以前南宫钰也不搭理她,但在宫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指望,现如今当真是一无所有。
“祖父就允了吧!”
常安听着,眉头微蹙。知道常婉嫣性子刚强,此事打击太大了一些,寻常话语,根本就宽慰不了常婉嫣。只是往紫云山上去,怕也不好。
“婉嫣,你正当韶华,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不,韶华已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