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啾啾鸟鸣,听着倒是叫人心里欢喜的很。花红柳绿,将院子掩映其中,阶柳庭花,晨风夕月,端的是胜过皇宫景色。
柳如烟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着对面那人的脸色,迅速下沉。
“你这人,恁的自私,这么突然跑来,我难道还要觉得高兴不成?”柳如烟冷哼一声,微微拂袖,看着南宫钰的眼神愈发冷厉,“也罢了,我知道你的性子,这么些年,对人颐指气使,怕是都习惯了吧!”
这人的心情今日明显的差。
南宫钰也不想跟柳如烟发生什么口角,微微后退,看着柳如烟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宠溺。
“你今日心情倒是没有往日的好,无妨,我只是来给你送样东西的!”说着,南宫钰从怀里掏出一块血红色的玉石,上头穿着晶莹剔透的玉珠子,后头还有绑在一处的红绳。
这是?
柳如烟挑了挑眉,走上前,轻轻地拿在手里。温润的触觉,让柳如烟一时之间仿佛是沉溺其中了一般,一张脸子满是欣喜,这种滋味儿乃是不常有的。柳如烟浅淡一笑,“玉玦?诀别之意?”
“不!”玉玦身多为光素,部分饰弦纹、云雷纹玦体作扁片状,素面的很少。这块玉石,晶莹剔透,还是血色,非为寻常之物。古意古蕙,无一不有,哪里是玉玦可以比拟的,“这是玉珏,曲直团圆,乃是一对儿的!”
真真稀罕物!
柳如烟看了半晌,放回南宫钰的掌心,想来价值连城吧!这样通透的血玉,且只有两只,怕是天价,她无功不受禄。哪里能接受这么一个东西来?
“算了吧,这东西这样稀罕,你来送我作甚?”
“你医好了我的脸!”说着,南宫钰直接帮着柳如烟佩戴在了脖颈上,那玉石外缘还镶嵌着一圈银制的包边,看起来更是精致,花纹之中百花竞相开放,也不知道是哪位手工艺人,有这样了不得的好手艺。做的这样细致。
没有个一年半载,哪里能雕刻完成?
她只觉得心里头充满着敬畏与虔诚,这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吧!
“巧夺天工,这是谁人做的?”
“大抵是奇珍阁的人,皇宫之中的首饰之属都是他们做出来的,只是这玉珏已有百年光景!”
百年?
也不知道是这人从哪里得来的东西,现在又来借花献佛,说是感激,怕也不过就是打趣罢了!柳如烟莫名有些气闷,“这东西想来也是旁人给你的,你现如今转赠与我,可不是大丈夫行径,若是被那人知道了,是要动气的!”
看着柳如烟突如其来的冷淡,南宫钰只觉得莫名。却也不能解释什么,若是解释一通,这么一个正经小女子,怕是更加不会接受了。正自犯难,就见着柳如烟缓缓地取了下来。头也不回,打着帘子,径自去了。
她心中烦闷。
这几日,好似是日日盼着那人前来一般,茶饭不思,心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抑郁。现如今,见着那人来了,好似是百病全消,那玉珏的好处,真当她不知道么?
玉珏,玉玦。
这两者同音,意味却大相径庭。前者独只,后者成双。
呵。
那人乃是千古一帝,她不过就是一个异乡人,说不准儿,在某一个特定的契机之下,她也就走了,这都是摸不准儿的。若是在这里留下情根,怕是自寻死路。
那人又不知道她的底细,若是当真喜欢,那也不过就是喜欢摄政王府的二小姐——柳如烟!奈何,她不是,她不过就是小小火灵,借尸还魂,偷来这些岁月悲欢,与她没什么真正关联。
“青天白日的,哭什么?”
柳如烟只觉得自己的脸上一阵温热,再看时,只见面前站着容予,正在帮着她擦拭眼泪,目光流转,分外温存。
柳如烟浑身一颤,越将上前,跟这人保持了一段距离,一张脸子满是防备。
“登徒浪子,找死不成?”
柳如烟摸了摸自己的小脸,果真是哭了。她是什么人?好端端的,因为这种没个缘由的事情哭成这副模样,还真是丢了她火灵的脸面。
“这一次,当真怪不得我,你自己个儿撞了上来,难道,我见你哭成了一个泪人,也只当不见?那可不是大丈夫行径!”
“呸!”柳如烟啐了一声,一张脸子涨得通红,慌慌张张,飞快跑进了中门,等容予跟上去,只见得中门之外森森然,树木参天,仰头看去,只见得惨淡日光,射在地上,只余下淡薄的圆孔光影。
那人,已经不见了。
也不知道有何缘故。
刚往回走,就见着曹兵失魂落魄地走进了院子,这兄妹二人倒也有趣,一个两个的,都好似是丢了魂似的。
曹兵平时舞枪弄棒,少有这样满怀心事的事情。当初忧国忧民,日日寻求作战良法,现如今,万事太平,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他也是功成名就,位居护国大将军,还有什么不好不成?
容予不禁有些好笑,跟了上去。
听得曹兵唉声叹气,没有发现他在后头跟着,容予眉头微蹙。叫住曹兵。
“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跟丢了魂一样!”容予拦住他,“怎么回事?”
“家国,家国,家国之事!”曹兵四下里看看,朝着容予叹了口气,“随我进来!”
曹兵帮着容予斟满了一碗子茶水。他只等着,曹兵就是这样,若是别人逼着他说些什么来,倒是极不容易的,但若是等着,没过一会子就和盘托出了。
“以前,你与我说过,我爹谋朝篡位之事,你可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那个时候,你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孝子,我不过说了这么一句,你差点要了我的性命,现如今,我可是不敢再说了,怎么?好端端的旧事重提作甚?”容予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奈何这是月灵国的事情,与他并不相干,也不好妄断。
只是他们乃是至交好友,凡事总归有个商量。
那南宫钰,乃是他的死对头,自然见不得那人事事周全,若是出了什么巨变,对落灵国大有裨益。
“现如今,你可算是一语成谶了,前些日子,我听着了我爹跟摄政王之间的谋划,我知道,他们准备动手了,只是我乃是这月灵国的护国大将军,一面是我亲爹,养育之恩,没齿难忘,一面是我尽忠数年的月灵……”曹兵常常叹息一声。
容予只当曹兵正在纠结该怎么处理这么一项难事,心中颇有些活动。
“倒也无妨,你若是帮着大将军,日后就算是落败,你也可以与我一通道落灵国去,与我一同共事,岂不好么?”
曹兵满头黑线。
就知道这容予的想法与常人不同,说出来的话,总叫人不知哭好还是笑好。有这样一个人的关照,心境总归是不同的。
思及柳如烟的话,曹兵摆了摆手。
“我心中已有计较,烟儿同我说的很对,兹事体大,需要仔细考量,我身后跟着几十万兵士的命运,都握在我的手里。若是帮着我爹爹,一朝兵败,我自然可以跟着你去往落灵国,但是那几十万兵士的家,都在月灵,难不成都叫他们骨肉分离,朝不保夕不成?”
柳如烟说的?
容予微微愣神。
那个丫头,果真不简单,这样的计较都想的一清二楚,这叫他如何把她当成是一般女子?
“她知道的竟然这样多!”容予喃喃。
曹兵点了点头。
“不错,烟儿的见地,确实叫人佩服,我现在倒是情愿相信,她就是我那表妹,不是假的了!至于留在将军府的意图,我猜的也是七七八八,以前的冤债,该还的,总归还是要还的!”
容予听得迷迷糊糊,知道这是曹家的私事,也不好追问,倒是对那么一个小小女子,愈发好奇了。柳如烟,一个闺阁女子,偏得那样懂得人情世故,利益关系。一般男子都比之不及。
她不是柳如烟,她不是。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好人物,叫人措手不及,猝不及防。
呵。
日子渐渐拉长,柳如烟身体里的毒素,也排的差不多了,可能是夏初,天气和暖,整日介,昏昏沉沉,十分嗜睡。
胭脂帮着柳如烟轻轻地盖了一床薄毯,看着柳如烟睡得安详,一张脸子勾勒着浅浅淡淡的笑意,比之平常见着的柳如烟,不知道亲切了多少。
胭脂只是浅笑,怪不得老夫人待她那样真心,这么一个标致的人物,任是谁见着,都是喜欢的。
胭脂想到老夫人还有传召,轻轻地掩上门子,径自去了。
老夫人轻轻地看着皇宫里头太皇太后派人送来的信件,一颗心砰砰直跳。
若是柳如烟进的宫去,这一切就大不相同了,只是那丫头,分外执拗,怕是不肯。呵,这样的好机会,若是错失了去,岂不是一辈子的憾事?
胭脂刚巧打着帘子进来了,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