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竹林。
只听得一声怒吼,就好像是大型动物受伤后的嘶鸣,响彻穹苍。
“唐风!”柳如烟面如平湖,只是手指的颤动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惶恐,“银针!”
唐风看着面前的境况,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面前的一排银针,心中颤抖的厉害,只是看着柳如烟那样笃定的脸子,唐风还是抽出了一支,那银针不同寻常,看起来针头粗壮的很,若是这一针扎下去,怕是人命不保。
“二小姐,这银针这样粗壮,怕是不好吧!”
“你这男人,恁的磨磨唧唧,你出去,让香儿进来!”
“这……”唐风老脸一红,看着自家主子双眼通红,满身绳索的模样,唐风只觉得他们一定是疯了,且不说这南宫钰乃是一国之君,好歹也是他们的主子,这么一来二去的,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了。
“快去!”
说着,柳如烟夺过针毡,迅速抽出了一支,着实是没有见过像是唐风那样忸怩的御前侍卫,许是因为面前的乃是他的主子,有所忌讳罢了!
对于柳如烟,这一层可就大大可免了。
香儿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方才那声怒吼,已经将她吓着了,若非渠星那样淡然,她定然也会跟着大叫出声。
“香儿,给我递针!”
“啊?哦哦哦!”香儿忙忙跑了过去,看着柳如烟满头大汗,床上的那人,满脸烂疮,一时之间不能将他跟平日里头风流俊逸的南宫钰对成一个人,香儿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帮着柳如烟擦了擦汗。
“我的天!”
唐风呆呆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渠星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迷惘,“渠星,我怕是完了!”
“嗯?”渠星怀中抱剑,耳中还是留意着房里的一静一动,生怕自家主子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听着唐风的话,心知跟南宫钰有关,也就格外留心。
说到底,他们还是十分感激柳如烟的,数年来,每每这个时候,他跟唐风只能揪心等着,今时不同往日,有了柳如烟了,现如今也在医治,听着那声音愈发小了,渠星心里也安详了些许。
“你可知,我帮着二小姐绑了自家主子!”唐风一脸子的灰败神色,看的出来,他内心十分纠结,方才那样的情形,若是不捆着,怕是要把这竹屋给掀咯!渠星神色一变,又迅速恢复常色,朝着唐风冷冷地看了一眼。
“怕什么?”愈是这样,愈是让柳如烟瞧不起他,怪不得让香儿进去了,可见她身边的人,见惯了这样怪异的事情,正所谓是见怪不怪了。“这种事情难道还有什么难为的不成?二小姐现如今乃是神医一流,让你做什么便做了就是了,就算是主子责怪,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渠星少有这么多的话。
唐风不禁黯然神伤,只想着方才自家主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好似是要吞了他了,这么一想,心里愈发难过,想着等到日后,他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罢了罢了,是死是活等主子好了,再来定夺了!”唐风双眼微眯,还想看看里头的情态,只是想到方才的胆怯,脸色愈发诡异。
“茶!”
“是!”香儿忙忙递过一盏子茶水,芬芳清冽,这是柳如烟亲自煮的。
“南宫钰?”柳如烟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揩了揩汗,看着床上安详躺着的那人,放心稍许,“累了吧?喝一盏子茶水如何?”
在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会比一盏子茶水更好的了。
闻言,南宫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一双眸子满是冰霜,看的香儿浑身一颤,缩了缩脖子,柳如烟只当是看不见,不悲不喜,“已经好了,若是不将那些东西清理干净,怕是要留疤了!”
“多谢!”良久,才从南宫钰的牙缝里头钻出这么两个字来,可见是有多么的不情愿了。
柳如烟淡然一笑,摆了摆手。
“谢倒也不必了,这结痂也会十分迅速,不过三两天的功夫,只是这眉毛什么的,长出来极慢,我还要研制一些东西,这几日,不要叨扰!”
柳如烟朝着南宫钰微微颔首,带着香儿走了出去。见唐风跟渠星二人,像降龙伏虎两个罗汉,死死地守在门外,不禁有些好笑。
“我可没有什么好本事,能把你们主子给吞了,这么担心?少见多怪!”
最后那四个字分明就是跟唐风说的,刹那间,唐风脸上风云突变,只觉得丢了体面,只是这乃是在柳如烟跟前,倒也不觉得真的有什么,只是不如女子有胆有识,这样唐风很难接受。渠星在一边只是淡淡的看着,一双眼睛隐有笑意。
跟着柳如烟进了屋子的香儿,一脸子的匪夷所思,只是一直跟在柳如烟身边,也不敢多问。
“香儿?”柳如烟自顾自地躺着软榻上,用着最最舒坦的姿势,她平日里头就是这样懒散惯了的人,该休息的时候,就是极度的放松,香儿司空见惯,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虽说柳如烟种种举动都透着诡异,香儿却不敢多想,兀自接受。
“你是不是有话问我?”柳如烟看着香儿这丫头的神色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说到底,在这个时空真心真意待她的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香儿了。她心知肚明,倒也十分感激。
香儿犹豫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小姐何时学的医术?”
柳如烟淡淡一笑。
“怎么了?”
“以前小姐病了的时候,香儿四处求着他们找大夫,小姐是知道的,二夫人向来苛刻,总是不许,香儿急得不行,还偷偷找过土郎中,那个时候真是太苦了些,苦了小姐羸弱的身子,若是小姐那个时候会医术的话,哪里会吃那样的苦头?”香儿说到动情处,双眼通红,怔怔落下泪来。
原来,这原身竟然过得这样凄惨。
原本她只以为,那胡姨娘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毕竟还有柳震天呢!哪里知晓,这原身过得乃是非人的日子。怨不得香儿那样做了。
“以前不会,现在会了,所有东西都是可以学着来的!”
柳如烟笑了笑,“以前那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香儿,若我是你,我定然会迅速忘记!”
其实香儿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不该说的话,从来不说。柳如烟最喜欢香儿这里。
香儿忙忙点了点头。
“香儿知晓其中道理,日后定会遵命!”香儿用帕子擦了擦脸,笑脸盈盈,只是看着香儿这样笑着,柳如烟愈发心酸。
若是被她知道,真正的柳如烟早在数月前就一命呜呼,这个丫头,怕是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吧!看样子,他们二人相依为命,早已不是普通主仆,情如姊妹也是有的。
柳如烟微微眯眼,看着香儿的眼神愈发深沉,她所能做到的,也不过就是将这个丫头好生安顿,免得原身在天上还不得安息。
“香儿!我有些肚饿!”柳如烟朝着香儿嫣然一笑。
香儿被这样的笑容给惊艳到了,纯粹天真,不含一丝杂质,与平日里头柳如烟的笑容大不相同。
香儿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忙忙跑了出去。
柳如烟心里沉甸甸地往下坠落,好似是遗失了什么宝贝东西,叫人难过的很,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心下思量,这副娇躯,本不是她的,她火灵的身子,哪里还有这样娇柔?她常年接受特训,做任务的时候更要身手矫捷,那副身子,抵得过数个壮年男子。也不知道现如今它是否安好,或许已经化为一抔尘土罢了。
呵,人生啊,这样脆弱伤人。
柳如烟背过身子,侧躺在软榻上,听着外头的雨声,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也不知道思绪飘忽到了何处。总觉得自己的精魂已经飘荡数万里之外了。
唐风跟渠星在外头守着,也不敢进门。
听着里头习习作响,唐风朝着渠星觑了一眼,只说道:“我们要不要进去瞧瞧?”
渠星冷哼一声。
“你若是不怕死的话,自然可以进去瞧瞧,只是恕不奉陪!”
这个渠星,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不温不火的性子,与他共事,定然是要被气个半死才算作罢,知道他们家主子的脾性,唐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心里着实担心,也不知道被柳如烟折腾成了什么模样。想到方才见着的粗壮银针,唐风莫名的觉得脊背发凉,缩了缩脖子。
“你们进来吧!”
正自犹疑,就听着了南宫钰的声音,渠星倒是十分洒脱,撩起帘子走了进去,唐风心下凄惶,毕竟他是绑过自家主子的人,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跟在渠星后头,木讷地进去了。
只见南宫钰白沙蒙面,隐约可见里头黑乎乎的脸,只是并不肿胀,看得出来,表层肯定是被涂抹了些许药物,看起来并不骇人。可见是快要大好了。
“二小姐呢?”
唐风颇有些犹豫,“回主子,二小姐已经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