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走上前，打开了窗户，好不容易才放晴了。

朝来试看青枝上,几朵寒栈未肯消。

她嘴角噙着一抹苦笑，远远地朝着南宫钰觑了一眼，那眼神，冗长深远，连南宫钰都说不清，那双眼之中，到底是在诉说着什么，只是叫人看着心惊胆颤，这就不必多说了，这心里，也是很不是滋味的。

他对不住她。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南宫钰不必去问别人，自己身边的唐风跟渠星，已经跟着他这么多年的，也是如此说的，想来也是真的了。

说来可笑，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辜负一个女子。

还是这样一个痴心人。

“城外有什么好玩？不还是这样冰天雪地？”

这雪下得出奇，一下就是数月光景，要是在寻常年份，这个时候，河边垂柳，随便飘荡，妙不可言，偏得现如今，到处寻花，只有白梅红梅。

好生没有意味。

“你大哥在城外赠粥之事，你不知道？”这一点，倒是叫南宫钰有些意外了，毕竟，这个丫头对曹兵，向来都是十分上心的，没有理由一无所知。

果然，一听到这话，柳如烟顿时就是一脸子匪夷所思的样子。

“你当真不知道？”

“大哥倒是跟我说过这么一件事儿，只是我当时还拦了一拦，毕竟，这月灵国今非昔比，那些大哥，一个个的自己不做什么，看到旁人做了，多少有些吃味，我大哥是个实在人，若是因为这事儿，蒙受什么不白之冤的话，未免太叫人伤心了些，是以，我是不大赞同的，只是我也早该知道，依着大哥的性子，这事儿，不做不休！”

看着柳如烟那样认真的侧脸，此时此刻南宫钰倒是有些艳羡起来了，若是这人对他也是这样设身处地的去想，自然也是极好的，或者说，以前也是这样，只是他没有珍惜？

他不禁暗暗追悔，偏得什么都忘了。

只是这人也着实是厉害的很，对于朝中之事，几乎是了如指掌，当真是厉害的很。南宫钰不禁有些好笑，想到那些人上书弹劾之事，微微愣神。

“你猜得不错！”

柳如烟冷哼一声，这人又不是什么糊涂蛋，自然知道谁好谁不好，倒是不需要赘述，朝着那人看了一眼，“你自然有你的法子，这个我是不需要想太多的，我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你比我要清楚的多了，若是你当真因为旁人的一些闲话，对我大哥做点什么来了，才是真叫人死心呢！”

两个人目光相撞。柳如烟顿时就立在一边，丝毫不敢动弹。

不知道为什么，柳如烟只想到一首诗来：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此时她没有嫁给谁，心里全都是南宫钰，至于旁人，她是看不上的，况且这么多年来，她心性淡漠，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自己欢喜的人，偏得还是这样。失去了所有记忆，只有她一个人，苦苦支撑，哪里有这么不公平的事儿来？她气愤自然是有的，难道说，还不允许旁人伤心了不成？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柳如烟冷哼一声，“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是美人，我自知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倒也不想着跟她们争抢什么，落得干净自在！”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不成？”南宫钰目光沉沉，想着这个丫头从进宫开始，到现如今，当真是变了不少。

那个时候冲劲十足，用选厂话来说，就是信心满满，一直都觉得她是可以叫他醒过来的，到了现如今，这人怕是没了指望了。

“自然！”柳如烟也不在意，好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那人觑了一眼，“对了，南二街的大宅子，现如今我已经不住了，日后也是不会住的，里头还有几个丫头，以前应该也是这宫里头的人吧，既然那宅子不用了，倒是不如叫他们回家去的好，免得这样禁锢，一个女子的韶华，也就那么几年光景，何苦耽误了人家？”

闻言，南宫钰微微蹙眉。

这丫头对旁人的事情，总是这样上心，但是对自己，竟然会那样随意，当真是叫人半点都看不明白。

“你这样为了旁人，那你自己呢？”

柳如烟听了，不禁有些好笑。

她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一颗心，满是斑驳。

只是还会跳动罢了，并没有什么稀罕之处，但是那些丫头不同，前些日子，她还听过他们说话呢，听起来，应该是对未来有不少念想的，既然如此，何苦耽误了人家的正路？实在是不应该了些。

“我自己算什么？我有我自己的路子要走，若是离开月灵国的话，我还是可以往碧灵国去的，你可别忘了，我是正儿八经的倾城王爷，我再怎么不好，也是有青城王府护佑着，我怕什么？”

柳如烟只觉得这应该是自己最坏最坏的打算了。

原本还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是现如今，也算是真正地去想这么一些事儿了。

再怎么差，那也是自己的选择不是？

无可厚非了。

“你还想着去碧灵国么？”南宫钰只觉得自己心口一紧，他这才意识到，就算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对这个丫头的感情还是在的，有时候，不论是什么都无法抹去这一点，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默契了。

“自然！”

柳如烟浅笑嫣然，那里还有香儿跟胭脂，那么两个人，乃是她的牵挂，若是说，什么都无所顾忌的话，想来，也不过就是骗人的了，她心里还是有那两个人的，真的！

“我在这里，就好像是一个寄住的人罢了，没有什么归属感，只是若是我回到了碧灵国，一切都大不相同了，你或许是瞧不上我的，但是那边的人，对我十分敬重，就凭着那一份敬重，我也能活下去了！”

南宫钰听着心里烦闷，也不想多问那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到底是什么了，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他已经有些感觉了，那是一种执拗，想要这个女人一直留在他身边的执拗。只是这完全是毫无理由的，又有什么理由让这么一个人跟自己在一处？

呵，真是天真的很了！

“我有什么错？”柳如烟叹了口气，“明明都是你错了！”

这是柳如烟第一次如此坦白，目光灼灼，就这么看着南宫钰，“我不妨与你说，当初招惹我的人是你，最后先放手的人还是你，我现如今都不太清楚，我这一次到底是为什么来的，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呢？但是我不在乎！”

柳如烟摇了摇头，只觉得分外奇怪，以前觉得不说出来，保留两个人之间的体面，现如今只觉得，若是说出来了，反倒是可以轻松许多，她看着那人的眼神渐渐收紧。

“好了，我还有事儿呢，若是你明日去的话，跟我说一声也便是了，我跟着你一同去，也无不可！”

这是柳如烟的心思。

南宫钰不禁有些好笑，微微颔首。径自去了。只是这一颗心，“砰砰”直跳，半点由不得人。

渠星跟唐风一直都跟在后头，看着南宫钰越走越快，只以为柳如烟说了什么让这人觉得难受的话呢，顿时就是一阵怅惘。

南宫钰看着这些巍峨的宫殿微微愣神，半晌，才背过身子。

“你们都知道以前的事儿，一件一件细细说给我听听！”

渠星有些发愣，跟唐风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大妙。这人若是想知道以前的事儿了，怕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吧，这刚才才从偏殿出来，想来，这还是因为柳如烟的缘故。

不得不说，那个女人乃是个厉害的。

碧灵国，丞相府，沈园。

三五个丫头，凑在一处，一个两个的都是一脸子的不屑，好似是做了什么极委屈的事儿。

“想来，以前我也是伺候过夫人的，现如今，竟然被调来伺候那么一个劳什子，想着真是叫人难受的很，那人怕不是要死了？也不知道是害了什么病，这么一些日子了，也不见好！”一个束着堕马髻的丫头，叹了口气，看样子是这几个丫头的头头。

其中一个扎着双花发髻的丫头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只是华芝姊姊，我们要是在沈园继续这么待下去的话，怕也不好，没有出头之日啊，以前在主院里头伺候，从不做什么粗活，这自然是不必说的，只是现如今，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着实是叫人难受的很！”

“那人不过就是指望着倾城王爷，现如今倾城王爷走了，还能指望得了谁呢？咱们少爷能娶她当夫人，已经是她的造化了，还能像别的什么不成？当真是可笑的很，你看她那样子，定然是个短命的！”一个插红戴绿的丫头摇了摇头，都是一脸子讥讽表情，看得出来，对于那位少夫人，早就不耐烦了。

“可不是，偏得她自视过高，半点都不知道收敛，还使唤这么多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