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夜,便见着天色晦暗,铅云低垂。
风雪欲来。
琉璃知晓自家姑娘跟皇上说话,机灵地帮着点了灯。又掩上了雕花窗子。柳如烟只觉着这丫头必之以往,不知道高兴多少,只是想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缘故。说起来,也真是奇怪的很。自从见着那块玉如意,这丫头,好似是着了魔了。
这是个什么缘故?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此情此景,他们相对而坐,偏得柳如烟心里只余下这么几句话来,想来可笑。她并非什么文人,偏得还想着吟哦两句来。饮着酒水,看着面前的人,雾蒙蒙一片,好似是一个光影里头的人物。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跟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的风雪夜里头,促膝长谈。若是在数月之前,有人与她说还有这一日,她必定是不信的。
“那么,依着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柳如烟听了,只是冷笑。
“依着我的意思?这分明就是你们的家事,依着我的意思做什么?我的意思就是,接了太皇太后到永天殿来,哪里知道未央宫里头有些什么玄机!”柳如烟冷笑更甚,这深宫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怕的事儿。
在夜里,悄悄儿的应将上来,哪里管旁人死活?她虽然在宫里头日子不长,却也知道这个道理。自顾自地冷笑。
“皇祖母,怕是不大愿意离开未央宫了!”仿佛是看到了未央宫里头的糜烂,那人眉头紧蹙,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只是,有些事儿说来也怪,好像是一物降一物,就好像是这么一个人,什么都没有怕过,只有这么一个太皇太后,要是真说起来,又着实是不容易的很。
“若是这样,也就靠你自己安排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柳如烟冷笑两声,朝着那人觑了一眼。
见他面色如常,又好似是想着什么,心里倒是放下来了些,这个男人,乃是有自己的主意的,这一点,柳如烟倒是十分确定。
太皇太后现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起来,那人理应也是知道的,他们要是真的想害她的话,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却还是这样,养虎为患。
呵,真真可笑的很了。想来,那些厉害的主儿,总是这样叫人无话可说。柳如烟看着那么一个人,不禁有些好笑,要管理国家大事,还要提防后宫失火。
这还不是为了佳丽三千,反而是因为自家皇祖母。
“你笑什么?”
笑?
柳如烟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稀奇的很,微微发愣,摇了摇头。
“我没有笑!”
“笑也是好事,只是不知道你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笑我痴傻?”柳如烟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容予已经到了月灵国数日光景,偏得这么几日功夫,什么都动弹不得,那么一个人,什么消息都没有。
莫荥施迎着雪,匆匆走了回来,见着容予正在饮酒,心里反倒是好受了些。
若是被容予知道了那个消息,怕是不大好国吧!
“有消息了?”
莫荥施微微颔首,颇有微犹豫的模样,“有是有了,只是,不知道是真的不是,若是真的,这事儿,怕是复杂的很!”
“进宫了么?”这莫荥施平日里头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现如今说的这么一些话来,更是叫人觉得怅惘的很。容予心里已经有了些许计较,朝着莫荥施的眼神,愈发带着一丝丝的冷漠,“是进宫了么?”
此言有理。
一听这话莫荥施也知道这事儿是瞒不过去的,点了点头。
“进宫了!”
容予哀莫大于心死,原本还想着见她一面,但凡是见一面都是好的,偏得现如今,什么都没能剩下。
“近日里头,宫里宫外都戒备森严,看样子,宫里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闻言,容予眉头紧蹙,这若是宫里出了事儿的话,怕是跟太皇太后脱不了干系,现如今,那有关太皇太后的流言蜚语,已经遍及天下了。
怕是连她本人都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陷入这样的留言之中吧!想来可笑。
“不过,听闻……”莫荥施好似是在想着用什么措辞一般,思量半晌,才缓缓地笑了笑,“听闻,当朝皇帝并无什么后宫妃子!”
容予点了点头。
这个他倒也是知道的,只是却不能说明什么来,那个人不论是有还是没有,柳如烟在宫里的事儿总归是不错的,想想都叫人觉得焦躁的狠了。
容予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
莫荥施也不敢多话,只是静默地守在一边,心里记挂着的,乃是远在落灵国的人。
落灵国,永乐殿。
因着容予一去不归,也不知道耽搁了多少事,起初云韵还怕会影响些什么来,会帮衬着处理一二,到了后来,连这个形式也都没有了,自顾自地顾着自己。
那贴身伺候的丫头水芸,乃是自幼伺候云韵的,被永信候带着来的,哪里知道云韵现如今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不禁有些心疼。朝着云韵长叹一声。
“郡主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云韵原本看着这更深雾气朦胧,心里已经有了些许难受的滋味,又听着这么一些话来,更不是滋味。
“你懂什么!”云韵冷哼一声,“那人纵使是心里没我,也是要回来的!”
可不是要回来的么?毕竟,不论什么都在这里头呢,若是不来,难道连这么一些东西都不要了不成?真是可笑的很。
被云韵这样一堵,原本还有许多话,现如今,却是半句都说不出来了,哪里还有当时的心境,只是叹息。
这样的委屈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了。真是叫人怅惘的很。
“也罢了,别想太多才好!”云韵朝着水芸摇了摇头,“你常在侯府待着的,哪里知道这宫里的规矩,有些话,若是不当你说的,就千万不要说,相反的,若是有些话,你若是心里有的话,跟我说说也是不妨事的!”
水芸知道云韵心里有许多委屈,故而忍着自己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看这样的情形,容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至于云韵,因为没了孩儿,心思郁结,这几日都是病着的。
水芸贴身伺候,虽然没见着云韵哭过,却还是觉得心酸的很。
“郡主,水芸哪里有什么旁的话说?不过就是为了郡主鸣不平罢了,依着郡主这样的好人物,那人有什么好瞧不上的呢?”
呵,这天底下的事情,若是能这样简简单单就完结的,那才是奇了怪了呢!
她倒也不恼,只是摇头叹息。
“你不懂的事儿,可就多了!”
“是,水芸确实是不懂,当初,郡主有那么多人提亲,都不应着,只为了跟皇上的婚事,可是那个时候,皇上还只是太子爷呢!”水芸好像是想到了当初的事儿来,话也就多了一些,看着云韵的脸,微微出神。
这张脸,倒还是跟以前一般无二,乃是个十分美艳的主儿,偏得那人半点都不珍惜,着实是没有办法。
“是啊!”云韵满脸是笑,他那个时候,确实还只是一个太子爷,偏得陌上公子如玉,她见着那人,连道也走不直了,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
当时她不过就是怀春少女,一心一意想着要嫁给她。
加上永信候对她百般疼爱,但凡是她要的,就没有什么好不给的,况且,这还是桩好的婚事。事已至此,数年光景,再回头去想,只觉得雾蒙蒙一片,叫人半点都看不分明。她心口发颤,再不多说,朝着水芸摆了摆手,“夜深了,你也去歇着吧,我这里,不要人伺候!”
“是!”
水芸心里固然是放不下,偏得也不愿意让这人平添烦恼,朝着她点了点头,径自去了。
等水芸一出门,这里头就好似是冰窖一般,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子,说不出来的烦闷。那人一日不归,她这颗心,也就是这样,一直悬在高处,半点奈何不得。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想到从未谋面的柳如烟,再想着那么一个绿竹等人,顿时就是一阵恼怒。
呵,那人到底有个什么好处。偏得叫她这样受折磨了去?简直就是可笑的很。
“予哥哥……”他浑身发颤,顿时没了言语。
只抱着身子,看着这烛光冲天,火信子拖的老长,没有多少心思,只余下一阵阵的悲哀来。
容予若是再不回来,怕是要出事了吧!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见着了柳如烟没有,若是见着了那人,那柳如烟又突然喜欢上了他,两个人情投意合,呵,说不定,容予再也不回来了也未可知。
要知道,只得他们这落灵国十分特殊,乃是有太上皇的。
既然可以退位,那不也是可以继位的么?她自然闹不明白,只是心里又着实难受,这一来二去的,只觉得睡意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