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灵国,凤幽城,倾城王府。
是夜。
黑乎乎一片,若非雪霁,怕是更要晦暗几分。过几日就是月中,天上一轮清月,椭圆形状,挂在天上,只余下一片清辉。
柳如烟手里拿着酒壶,喝着梅花酿。
荣平是个细心的主儿,知道她有了这么一个习惯,日日都拿着酒壶放在暖炉里头温烫。这会子喝着,分外清甜。
这花酿的好处,莫过于此了!柳如烟只是笑,还是那笑容也不知道是苦涩还是甘甜。荣平在暗处看着,暗暗着急。虽然说,这天朗气清,算得上是个好天气,这夜景,也是极好的,只是这天儿还是冷得很。若是就这么……
哎!
荣平叹了口气,心里知道这人的苦楚。
她自然比不得香儿跟胭脂二人,因着跟着柳如烟的时候短浅,知道的也分外浅薄。只是柳如烟时常醉酒,嘴里总是喃喃——“南宫钰”。
荣平乃是个知事的主儿,自然知道这南宫钰是谁,月灵国的国主之名,这天下之人,谁人不知啊?荣平只觉得她们家主子是个难得的主儿,怎么就不能让那人动了心?若是接回去,当做是皇后,也算得上是极好的。
胭脂被接回来已经过了两三日的光景,见着荣平怔怔地站在雪地里头,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走上前。
“姊姊在饮酒?”
荣平正想着出神,一听这话,浑身一颤,幽幽地转过身子,见着是胭脂,忙忙福了福身子。
唤了一声“夫人”。
胭脂是没有这等子计较的,只是荣平认真,胭脂也不能说些什么,只好依着她的意思,受了这一拜。
她抬头看去,只觉得眼前这景,就应了那么一句——星榆叶叶昼离披,云粉千重凝不飞。昆玉楼台珠树密,夜来谁向月中归。
她噙着一抹淡笑,朝着荣平笑了笑。
“夜深了,你去歇着吧,姊姊那边勿要忧心,我来便是了!”
荣平也不争论,只点了点头,自然知道胭脂的好处,总要好过她的,“夫人,那……荣平告退!”
胭脂往前走了几步,见那人眉头紧蹙,满脸子痛苦神色。这花酿固然是美的,只是心中苦涩,再怎么美味的酒水,都成了呛人的苦酒了吧!
“姊姊!”胭脂走上前,想来也觉得好笑,她比胭脂虚长几岁,但是还是愿意叫她一声姊姊来,毕竟,这么一个人,不论是什么都是极好的,叫人心甘情愿臣服于她!“这花酿也是酒,若是吃得多了,怕也是不好!”
见着是胭脂,月光下,愈发显得这人肤如凝脂。那孙林义看起来又着实是奇怪,许是因为忌惮着她的威严,这么几日,都没有来接胭脂回府。
柳如烟坐了起来,拍了拍胭脂的小手。
“那孙林义,若是不珍惜你的话,就和离了吧?反正……凡事有我,我护着你,也是好的!”许是有些醉了,柳如烟的眼神之中颇有些决绝之意,好似是下了某个决心一般,叫人揪心的疼。
胭脂自然知道柳如烟的心里有什么苦楚,眉头紧蹙。
“小姐,孙林义再怎么不好,也是胭脂的夫君,况且,又是刚成婚没多久,这嫁娶之事,若是可以这样随便的话,倒也是好的,”胭脂长叹一声,可惜了,不是所有人都是柳如烟,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那么开,对于婚嫁之事,并没有任何的执念,要是真说起来,她也是没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孙家固然是十分奇诡,但是孙林义对她,并没有半点出格的地方。
反倒是十分敬重。这……
“是啊!”柳如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了这么一句来,“只是胭脂,身为女子,就注定了要比旁人要多辛苦几分了,以前对这事儿,我是不知道的,现如今想想,细思极恐啊,好在,一切都刚刚开始,还有后悔的余地,最怕的就是,连这样的余地都没有了!”
胭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点头。
知道柳如烟心中苦涩更甚。只紧紧地握住了柳如烟的小手。
看到那人怀里的暖炉,心里对荣平倒是生出了许多感激来。
“荣平那丫头,当真是个好的!”
“嗯!”柳如烟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两坨嫣红之色,分外好看,胭脂看着微微出神,这样的柳如烟,叫人只要是看着,便觉得心神摇曳,那人怕是……真的中了什么毒了吧,如若不然,怎么连这样的绝色人物都不要呢?
很是奇怪的很。
“姊姊,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呢?”
“清楚?”柳如烟冷笑两声,“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啊,还要说什么呢?要是真说起来……那人早就说的清楚明白了,哎,只是我自己不死心罢了,一直都想着,那人是不是被人给迷惑了去,其实,这样可以被人迷惑的主儿,也不是我想要的!”
胭脂不敢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
“夜深了吧?”胭脂朝着柳如烟看了一眼,“回去歇着吧,我没事!”
胭脂一听这话,忙忙摇了摇头。
“姊姊,还是一同歇着去吧,在这里,有什么好处?天寒地冻的,这几日虽然天晴了一些,但总还是冷的,要是冻坏了身子,那还了得?”
她最是担心柳如烟。
偏得这人对别人都是那么上心,对自己却是淡漠的很了,叫人无奈地厉害。
“我还想吹吹风呢!”这是柳如烟的原话,越是轻描淡写,若是足以说明,这人心里有伤,这伤口,又是旁人看不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深夜时分,舔着伤口,一次又一次。
“你先走吧!”柳如烟朝着胭脂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那么关心着她,偏得她是个没用的主儿,不过就是一个男人罢了,偏得这样上心。
在二十一世纪的她,倒是有些追求者,大抵都是一些没有主见,也不知道她的底细的人,她自然很不甘愿,
现如今遇着了这么一个人,反倒是愈发伤心了去。
他是个好的。
猛然起了一阵风,吹得人头昏眼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胭脂怔怔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恍若谪仙一般。一袭白衣,脸上带着一张铁面。这是当初第一次见着南宫钰的模样。
她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只见柳如烟颤颤巍巍走了上去,看着那人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冷厉。
“哟!”她冷笑两声,“真真了不得,了不得啊!”
胭脂看着她,生怕她跌倒在地,刚准备跟上前,就被那人的眼神也制止了,她动也不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心酸。
这两个人,本就是该在一起的,何以这样互相折磨了去?胭脂着实是看不明白,有时候虽然想到孙林义会觉得难受委屈,还有奇奇怪怪的一些情绪,只是说起来,这也只是暂时性的,她总会找到许多事情来顶替这样的心思,久而久之,根本就不会去想了,但是柳如烟不同。
好像每一天总会想着那么一个人,那么一件事,郁郁寡欢,还不想着叫人看出来。
这是一件十分悲哀的事儿。
“怎么是你?”柳如烟目光迷蒙,伸手摸了摸那人的铁面,“以前不是说,见我的时候,就不戴这劳什子么?你是不是又遇着了什么麻烦?若是要我帮衬着些,你就说便是了,何必这样遮遮掩掩,半点都不光明磊落,我最是讨厌这样的人!”
闻着那幽香阵阵。那人好似是迷了。依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是么?你厌恶我也是应该的,什么不该忘,什么该忘了,我都不记得了!”南宫钰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子,浑身一颤,虽然当真是不记得了,但是为了这人,还是心甘情愿跑了来,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已经心甘情愿了,这样的情绪,实在是奇怪的很。
以前从未有过。他只觉得十分稀奇。看着她,只是苦笑。
“不记得?”柳如烟哈哈大笑,愈发猖狂了起来,“哎呀,我早该想到,你是把我给全忘了的,你也知道,人啊,总是那样不死心,没法儿,我也是那样一个不死心的主儿,只是现如今,就算是我再怎么不死心,也于事无补,你这样的人,我向来讨厌,现在更是如此!”
她缓缓地伸出手,摘下了那人脸上的铁面,歪着脑袋,看了半晌。
真是稀奇!
呵,这样一个人。
缘分着实奇妙,偏得叫人黯然销魂。
“不如,我们重新开始?”
连南宫钰自己都觉得十分诧异,这样的话,若是换了以前,就算是杀了他,也是不会说的,但是当看着这人珠泪滚滚,他心口一热,竟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没有半点难为的意思,好似他们若是能在一处,必定是个好事儿。这是以前从未想过的事儿,现如今想想,只觉得心口发热,着实是满足的很。
柳如烟,柳如烟。
他在心里暗暗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