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落灵国。

一旦是入了夜，这愁苦滋味更深一层。自绿竹隐匿之后，不仅仅是老皇帝，连带着容予都陷入了一望无际的绝望之中。

倒是许久未能听着柳如烟的消息了，或是在碧灵，又或是在月令，偏得与他没有半点干系。现如今，与之有几分相似的绿竹一走，更是没了指望，日日夜夜倒是愈发愁闷了去，叫人无法排解。

“主子！”莫荥施看着容予的背影微微出神，“皇上传旨来了！”

旨意乃是叫他代理朝政。

看老皇帝这势头，日后是不准备管理朝政之事了。自从云皇后先去，老皇帝不管做什么都是怏怏的，没有半点精神。若非是前些时候战火纷飞，怕是这老皇帝还是要闭门造车，对于那些事儿，半点都不理睬。说来也着实是可怜的很。

容予看着，叹了口气。

他对天下，本就没有多少野心，现如今也就更是如此，但凡是想着，现如今柳如烟杳无踪迹，等到老皇帝身子好些，他就去找柳如烟，有些事儿，必定是要说个清楚明白才好。

也怪他，就算是动了心，也一言不发，这乃是个懦夫行径，不是大丈夫作为，已经是悔不当初了。

只是现如今见着这道圣旨，容予仿佛是预见了自己的未来，这是快要登上皇位的前奏。

若是在之前，或许还会高兴些许，只是现如今恁的叫人伤心。

“主子？”莫荥施犹豫半晌，“主子，听方才送圣旨来的公公说，前些日子，皇上招了许多方士，现如今，已经开始炼丹了！”

真是丧心病狂。

容予摇了摇头，朝着莫荥施觑了一眼，“这事儿，不得走路风声，那老太监现如今是愈发放肆了，连带着父皇的私事，都敢妄加议论！”

“主子，是也不是！”莫荥施好似是在想着该如何措辞，那老皇帝再怎么不好，说起来，早些年这落灵国也被这人治理的井井有条，况且，又是个有本事的主儿，若非如此，也不会出现什么了不得的盛世之景。“那人乃是为了让主子前去劝谏一番，听闻，那些方士，不过就是一些江湖老道，乃是骗子啊！”

骗子？

呵，自然是骗子。奈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说头？现如今老皇帝丧心病狂，连带着容予都没有半点法子。

“郡主可好些了？”容予想到云韵，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把那人当成是自己的太子妃，称呼的还是云郡主。

莫荥施微微一愣，有些尴尬。

没成想，现如今容予就直接问他了，可是他也不过就是一个下属罢了，哪里敢去高攀？

“主子，太子妃好了些了！”

“太子妃么？”容予笑了笑，“日后，不必这样称呼，我们几人一处长大，说来，也算得上是认识了许多年了，你对她的心思，她知道，你知道，我们都知道，何苦这样自欺欺人，日后，我总归会为你做主！”

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虽说，听着容予这样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高兴，只是，他心里分外清明，若是那人不爱，再好的安排，都没有多少用处，况且，她又是那样心高气傲，哪里看得上他呢！

永乐殿。

一袭暗红色的宫衣，衬得那人腰身不盈一握。一张脸子，分外白皙，一袭红唇，叫人看着心惊肉跳。

她朝着来人鬼魅一笑。

“我自然知道你尽心尽力了！”云韵灿然，走到莫荥施面前，看着那人的俊脸，笑得愈发张狂，知道莫荥施是绝对不会拒绝她的各种要求的，她就愈发开怀了。“只是，你也知道我的心思，我向来不愿意看到有什么缺口，那人，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就算是为了予哥哥的未来，也该是要杀了她的，是也不是？”

现如今，柳如烟走了，绿竹也走了，没了威胁，加上容予也常来常往，云韵也就好了，看起来活蹦乱跳，比之之前，愈发明艳了不少。

不可逼视。

莫荥施低下了头。

“这事儿，我倒也不会勉强你，只是，我只信得过你罢了，若是找了旁人，走漏了风声，我这条性命，怕是保不住了，你若是心甘情愿看着我就这么死了，倒也罢了，若是不愿意，那你还是要帮我一把！”

闻言，莫荥施更是一脸纠结。

若是帮了，那死的人……

“呀，对了！”云韵转过身子，拍了拍莫荥施的肩膀，“听闻……父皇已经有了传位的意思，是也不是？”

“不知！”

莫荥施目光深沉，一时之间也看不出这人的真正意图。

说起来，这人要的分明就是容予，怎么好端端的，又开始关心朝政了呢？冗杂的很。一时之间看不分明。莫荥施坠入这人布下的情网之中，不可自拔。哪里能这么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她深陷离乱之境。

“你不知道？”云韵冷笑两声，“怎么会，想来是不愿意跟我说罢了，予哥哥只当我身子虚弱，日日叫你前来瞧我，是也不是？”

“不错！”莫荥施微微颔首，其中深意，自不必说，只是容予，倒也不是担心这人，而是有旁的念头、

“我早知道，等予哥哥身边没了旁人，只余下我的时候，予哥哥必定是可以看着我的，这一回，又是靠着你的缘故了，若非是你为我美言，想来，断然没有这样的好处，荥施，自幼年开始，便只有你这样待我，叫我安心！”

听着这话锋，莫荥施几乎是可以猜到，这人后面会说出些什么来，想来，定然又是遇着了什么难事，要叫他来帮衬着些。

“应该做的！”莫荥施也不看那人，依旧是低着头。

“现如今，我已经一十八岁，我想着，要是有个麟儿，予哥哥待我，必定是要好些的，荥施，这事儿，我知道，确实是难为了你了，只是，我没有半点法子！”

“这……”莫荥施浑身一颤，这还了得？这人当真是胆大包天，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是好办的？偏得这人这样瞧得起他，只以为他是什么全能之人。

容予的脾气，他们也都是知道的，若当真是触了他的逆鳞，怕是要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莫荥施固然是不怕死，却也是忠心耿耿，哪里愿意做出这等子蠢事。

“这事儿，怕是不成！”莫荥施朝着云韵拱了拱手，离那人远了些许，“想来，有很多人都念着有个孩儿，只是天道使然，不能强求！”

“是么？我向来以为荥施你，只要是想做什么，什么都是能成的！”云韵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的父王，也快回京了，到了那个时候，她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么？偏得，她无法得到那人的真心，这是叫人最最难受的事儿了。若是靠着莫荥施帮衬着些，想来，必定会顺风顺水。

毕竟，容予防人之心甚重，身边只得一个莫荥施。

“此事万万不可！”

莫荥施冷汗涔涔。

他固然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云韵，偏得容予又是生死弟兄，且不论主仆关系，就算是为了心里的这份感情，也是万万不会的。

“万万不可?”云韵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有何不可？为了皇室开枝散叶，难道就成了大逆不道之事了不成？这等子迂腐！况且，予哥哥不过就是一时之间想不通罢了，等到日后，年岁渐长，总该会感激你的，就算是真的败露，我父王，断然不会置之不理！”

呵，永信候。

偏得，山高皇帝远，永信候哪里管得到许多。

可见云韵的心智，还停留在当年。

半点都未曾动弹。

“日后再说吧，顺其自然，总归还要好些！”

“我若是有这样的机会，何苦出此下策？”云韵显得十分委屈，在莫荥施身边，来回踱着步子，“这些年来，我过得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么？”

清楚，自然还算得上是清楚。

莫荥施爱在心口难开。

正所谓是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这个人偏得是一直不懂，只以为等着等着那人自然而然也就爱上了，可是，普天之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现如今，父皇炼长生不老药，若是用这个作为噱头，”云韵意味深长地朝着那人笑了笑，“你说，好是不好？”

莫荥施微微愣神，当年那个单纯清丽的丫头，再也没有了。这自然是悲哀的，却又没有半点法子，只能任由发展了去，能帮的，自然会义不容辞，只是现如今，他已经站在悬崖上头，日子越久，越是觉得高处不胜寒。

云韵欲壑难平，得陇望蜀，总有一天会自尝苦果。他也是一样。

偏得又是这样痴心不改，没有半点追悔之心，任由自此坠入深渊，永不后悔。

“你可依着我么？荥施？”云韵的声音愈发娇媚。

莫荥施浑身一颤，狠狠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