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多雨水,在碧灵国特为尤甚。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那瓢泼大雨,下的汹涌澎拜,更是叫人见着心乱如麻。
一连数天,那凤幽城,都处于封锁状态,日日官兵都穿街弄巷,也不知道在找着什么!不舍昼夜,日子久了,那些老百姓,倒是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些什么不妥之处。
“官爷,吃碗馄饨?”那做买卖的商贩,看着一个官差,气喘吁吁,泪如雨下,不禁有些好笑,“你们也不大容易,这么大的雨,还要找人哩!”
“哼!”
那位官差看着馄饨笑了笑,走到一边,敞开衣裳坐着,“来一个大碗儿的!”
“得嘞!”
“官爷,这是在找什么人?听闻是贼,又有人说是什么乱党之类的,哎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日日见得也都是寻常人等,哪里来的乱党啊!”那老板倒是个实诚人,“吃一碗,饱了肚子再去找吧!”
“这事儿,还是别乱打听,亏得你今天遇着的是我,若是旁人,定要拿了你去见官去了,以为你是乱臣贼子呢!”那官差朝着店家笑了笑,一张脸子青白青白,好似是中毒了一般。果然,不出片刻,便应声而倒。
那店家刚转过身子,就听着这“轰”地一声,那官差,已然是送了命了的。
那些寻街的官差,听到这个动静,哪里有不来瞧瞧的道理,二话不说,把那店家给绑了。
“好小子,胆敢谋害官差!”那人横眉冷对,一张脸子分外凶狠,“给我绑到衙门去!仔细盘问!”
“饶命,饶命啊官爷,小人纵使是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断然不敢如此啊!”
“哼!”那带头的人,哪里肯听,朝着四周看了一会儿,闷不做声,带着人走了。
“这还了得!”香儿嘀咕着,朝着胭脂觑了一眼,“胭脂姊姊,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这也忒乱套了!”
胭脂冷哼一声。
“这不算得什么,说起来,这凤幽城,也算得上是天子脚下,那些人,狐假虎威,作威作福,说是为朝廷办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想从中捞些油水,刚才那店家,想来是被人给拉做垫背儿的了!”胭脂拉着香儿的小手,抄着少人的小路,忙忙到了院子里头去了。
柳如烟还在午睡。
这几日,她总是这样惫懒,两个人倒也习惯了些。后见着那两个宫女,一前一后打着扇子,相视一笑。
他们有他们的好处。
有些活计,出了宫,本不用做的,加上柳如烟又是不在意这些玩意儿的,这些丫头,若是少做些,也没人说道。许是知道他们这一群人带着她们,添了不少累赘,心里老大过意不去,索性,各种事情都揽在身上,香儿跟胭脂反倒是空了不少。
“珠儿,锁儿!”香儿朝着那两个丫头招了招手,那两个人听着声音,迈着小碎步,轻轻地走了出来,顺手掩着门子。眉眼之间,分外和顺。
“香儿姊姊!”
“小姐是不大喜欢被人这样伺候的,你们日日劳累,也可以歇歇,不必觉着歉疚,既然都来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儿了,没什么尊卑之别!”
胭脂见着香儿这样好性子,只笑不语。跟着柳如烟的人,大抵如此。也不计较许多,得了便得了,失了便失了,也不顶认真。
“睡了多久了?”胭脂看柳如烟好梦正酣,嘴角微微上扬,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好梦。
“小半个时辰!”
按照寻常,应该是可以睡上半个时辰的。胭脂微微颔首,径自去了。南宫钰不知道从何处回来,径自往柳如烟房里去了,见她睡着,也不做声,坐在一边静悄悄地看着。这柳如烟,向来犀利,待人接物,并没有多少分别。他原本还以为他是不同的,谁成想,于柳如烟来说,不过还是寻常俗物。
“你要看我多久!”猛然听到柳如烟说话,南宫钰吓得一惊,莫名的有些心虚,这样的事儿,他还是第一次做,总觉得这不是君子所为。
“你醒了?”
“嗯!”柳如烟侧身躺着,看着那人的眼神,满是冰霜,“找我何事?”
“今日子夜,要往金霖城走一遭了!”
金霖城?
啊,是了!
柳如烟微微颔首,这事儿,她早就猜到了。若是不去金霖城,那数万兵士就算是见了虎符,也不当回事儿!只有让上官成亲自去说,方可见效。这也是风和靖一直留着上官成的缘故。
只是,这一次上官成逃出生天,风和靖怒不可揭,不知道封了几天的城门,寻常百姓倒也罢了,不受干扰,就算是生意人家,也不免被残害去了。着实堪伤,他们这一行数人,四个都是羸弱丫头,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见过什么大阵仗,若是出城之时,被人给见着了,势必要伤及无辜。
柳如烟心思洞明。
只是这南宫钰,也不是个糊涂鬼,她若是能想到的,南宫钰必然也明白。这太冒险了些。
“你准备齐全?”柳如烟还是放心不下,多问了一句。
南宫钰听了,不禁有些好笑,看着这丫头满脸子的狐疑,哈哈大笑。
“我若是不准备好了,我会叫你冒险不成?”
南宫钰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柳如烟,哪里会舍得叫她吃苦受罪。
柳如烟冷哼一声,也不多说,别过脸子,轻轻地唤了一声香儿。香儿忙忙走了进来,见着南宫钰也在,福了福身子。
“我先走了!”
柳如烟也不搭理。
香儿见了只觉得有些奇怪。又朝着自家主子脸上看了看,平淡无波,哪里有什么稀奇之处?
“小姐,南宫公子可是惹小姐生气了么?”香儿帮着柳如烟披上了外头的纱衣,“南宫公子这几日早出晚归,想来是为着这凤幽城封门的事儿了!”
“你今儿个出去了?”看着香儿好像全然明白的模样,倒是叫她愈发觉得奇怪,“做什么?”
“买些粉面罢了!”见着自家小姐那样紧张的模样,香儿只当是他们家小姐担忧他们的安全,心里倒是十分满足,“香儿跟胭脂姊姊一同出去的,只是见着了一件不好的事儿!”
“何事?”
“一个官差,吃馄饨给吃死了!”
呵!
这年头,果真是什么稀罕事儿都有。
“香儿见那面皮青白,继而发黑,看起来是中了毒的,只是一个小本生意人,光明正大谋害官差,怎么可能呢!这道理,连香儿都知道,那带头的官爷,如何都不肯依着那店家,现如今,指不定在受什么罪呢!”
真是怪事。
这一封锁,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都得出来。这一天天的,外头一日比一日乱套,难道风和靖是瞎了不成?怨不得风允锦脸上的愁容,一日比一日重了,老将军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只道是那风和靖疯了。
又或许是逼着他们现身?
嚯!
柳如烟迅速站了起来,也不顾香儿诧异的眼神,径自打着帘子走了出去。
甫一到了主厅,果然见着南宫钰等人合在一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只是脸上神情沉肃,一见便是出事儿了的。
“出事儿了?”
“一个普通商贩,卖个馄饨也不知怎么吃死了人,更坏的是,那人还是个官差!”风允锦叹了口气,“这也是反碧灵国百年律法,这谋害官差,乃是大事,虽不至于连坐九族,却也是死罪一条的!”
见风允锦面带难色,好似是十分痛心,想来,也不仅仅是因着一条人命。
“后续呢?”
“后续?”风允锦冷笑两声,“想来,那长公主怕是疯了。竟然因为这么一件事儿,火急火燎改了律法,说是要连坐五族,这事儿,还没有查清,就这样定罪,一众人等,都被压入牢中,说是明日午时问斩,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呵,果然如此。
那风和靖找不到人,就想着用这么一些事儿把风允锦给逼出去。好生了得。她最是知道,风允锦宅心仁厚,若是日后登基为帝,乃是贤良君王,现如今,竟然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来。
“想来,她是为了逼你出去!”
“这个,我也省的!”风允锦万分叹息,上官成也是一脸沉肃。“奈何,那也是人命不是?我是这碧灵国的太子爷,若是连自己百姓都护不得,何苦当这太子爷呢?正所谓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现如今,我骑虎难下,心里着实是憋屈的很!”
南宫钰倒是十分坦然。
坐在一处,看着柳如烟,笑脸盈盈。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妮子,有什么好法子来处理这等子闲事。
“你若是憋屈,倒是不如跟南宫公子说的一样,趁着今夜走了,早到金霖城,早日登基为皇,若非如此,这里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惨死她手!”
若是今日冲将出去,那商贩保不住是必然,他们这一群人,怕也是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