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等到天气清和，柳如烟等人才慢慢上路。至于胭脂孩子的事情，柳如烟暗地里也在处处留心，只是说到底，这事儿，也不那么容易。她固然是有心，却也没办法大海捞针。

好在那丫头看起来分外坦荡，丝毫不为所动，至少，表面上确实如此。

柳如烟心里佩服的紧，没成想，这丫头还有这样的韧性，只是那孩子亲爹是谁，柳如烟也不好多问，随她去了。

近郊。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看着这日头极好，三个人下了马车，这附近少有酒家，十分僻静，好在风景独好，倒也不算太过凄凉。

他们甫一下了马车，就见着满地的血迹。

香儿见着，浑身一颤。好在跟着柳如烟身边，见多识广，倒也没有直接叫出声来，目瞪口呆。

“小姐，有个人！”流了这么多血，怕也是死了的。

旁边有一顶宝蓝色的帽子，上头镶嵌着一颗偌大的蓝宝石。想来这人乃是碧灵国境内的富人。伤在胸口，汩汩地流着热血。

照这样的情形，若是无人发现，不到一个时辰，这人就要一命呜呼了。柳如烟眉头一凛，她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若是救了一个麻烦，岂不是自讨苦吃。

“小姐！”正自想着，那香儿已经拿着自己的小药箱奔了过来。这原都是她走江湖的宝贝。

这丫头。

她莫名的有了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许是有缘，柳如烟叹了口气，撸起袖管，给那人三下五除二包扎了伤口。

这还是在近郊，也有野兽出没。这碧灵国，土地肥沃，气候湿润，更何况这周遭尽是树林，天一擦黑，必定还有狼群。

这人必然是要一命呜呼了。

“小姐，咱们带着这人一起？”

“不行！”胭脂忙忙摇了摇头，“二小姐，这人来历不明，身负重伤，若是我们进了城，被人查出来了，可算是糟了！”

“小姐……”看着香儿?那么一脸子乞求的眼神，柳如烟长叹一口子浊气，“也罢了，救人救到底！”

那人眉清目秀，看起来十分俊朗，眉眼之间，很是贵气。也不知道是何许人也，难道是被仇家追杀？柳如烟心下暗忖，看着香儿小心翼翼地帮着那人擦着干涩的嘴唇，微微愣神。这丫头总是这样贴心的。

“小姐，这人当真是可怜的紧！”

闻言，胭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之中，多多少少有些讥讽的意思。

“这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可怜人，你若是这样同情他们，怕是要难为死自己了！”胭脂仿佛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遭遇一般，脸色凄惶，“这样若是死了，倒也还算是干净！”

香儿也不睬她。以前他们二人关系倒也不算糟糕，现如今，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倒是差上许多。柳如烟几次想要问起，只是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避而不答，柳如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不知了。

是夜。

夜色苍茫，繁星满天。远远地，好似将要坠落下来，叫人心头一颤。周遭花树簇蔟，如此看去，一株株都好似是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若是独身一人，怕是要尖叫出声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歌声，分外杳然。在这样寂寥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猛然间听到几声鸟鸣，也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鸟儿，声音凄切，宛转哀啼，好似是妇人的哭声。

“唔！”那男子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来。

香儿见了，大骇不已。

还没等香儿大叫，柳如烟就用眼神制止了下来。

“无妨，他快醒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那天人幽幽转醒，一双黑眸，分外清澈，里面好似是酝酿了千万里汪洋一般。柳如烟微微蹙眉，这样一双眼睛，倒是不同寻常。况且，他甫一睁开双眼，与方才简直就是两样的人。在碧灵国，人生地不熟，这人看起来又是这样麻烦……柳如烟登时就是一阵懊悔。

早知如此，便不那样好心肠了。

香儿看着那人的眼神，怔怔的。看似是看呆了一般。

“这是哪儿？”那人满脸愕然，胸口的疼痛，已然是好了不少，环顾四周，愈发觉得头痛欲裂。加上面前又有这样一个天仙似得姑娘，他只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到了天上。“我已经死了？”

香儿听了，不禁有些好笑。

“你还活着！”柳如烟冷哼一声，“你是碧灵国的人？”

“嗯！”那人一阵猛咳，看样子身子已经开始慢慢复原。好好休养一阵子，也就没什么大碍了。他看着柳如烟，当真是淡漠如雪，一张脸子，冷冷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神，好似是在看一只蛐蛐一般。

随意的很。

他身份矜贵，平日里头那些人见着他都是三跪九叩，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现如今被人这样漠然以待，总算是知道以前那些人的可贵。

“我是碧灵国的人！”

“嗯！”柳如烟点了点头，这一点倒是不难猜度，“被仇家追杀？”

见柳如烟眸光阴冷，好似是看穿一切了一切一般，不禁有些戚戚然。

“不错！”

“我见你性子温吞，竟然也有仇家，想来，不是因为你本人的缘故，果然，权势地位金钱，总归是过犹不及的，若是一个不好，性命难保！”

那人十分愕然。看着柳如烟年纪这样小，竟然知道的这样透彻，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加上又是救命之恩，这其中的感激，也就愈发多些。

“姑娘贵姓？”

“等会子到了城里，咱们就分开吧！”柳如烟冷笑两声，这人乃是被仇家追杀的，他们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连自己的前程都不知道，难道还要带上这么一个累赘不成？

那人面色一凉，多少有些恻然。

她向来都是现实直接的。

月灵国，皇宫，永天殿。

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这日子愈发长了，日头一天比一天强，雨水也多了不少。盛夏时分，那永天殿里头的花池，满是莲花。

“确定了？”南宫钰负手而立，看着那满池的莲花，微微出神。那人若是在的话，貌似这一切也就刚刚好了，只是可惜了，那人瞧不上这深宫大院，也瞧不上他。

呵。

若不是那么一个小女子，他倒是不在乎的，可是谁成想，偏得是她。

渠星微微颔首。

“主子，确实是往碧灵国去了！”渠星抿了抿唇，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带着几许犹疑，毕竟，某些事情，着实是说不得。若是对南宫钰不好，就更是不必说了。“只是……主子，只怕二小姐是心意已决，不愿意回来了！”

不愿意？

呵，这可由不得她了。

“子夜动身！”

闻言，渠星眉头一紧，只觉得这事儿要坏了。

“主子，若是二小姐不愿意的话，强求怕是不好！”

“自然！”南宫钰眉头紧锁，那个丫头，他是无计可施，软硬兼施，想来，都奈她不得！“先别惊动她！”

“是！”渠星忧心忡忡，复议出门，就见着唐风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你可知道，那碧灵国正处宫变之时，想来，再过一些日子，就要打起来了！”

“什么？”渠星眉头紧蹙，现如今，那么一个柳如烟还在碧灵国，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的话，那还了得？“宫变？”

唐风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我也是方才才知道的，想到二小姐还在碧灵国，简直就是要急死我了！”渠星知道这人说的乃是真心话。毕竟，像是唐风这样，直言快语的人，当真是少之又少。

“急来无用！”渠星叹了口气，“今夜子时，主子要亲自往碧灵国走一遭了！”

“啊？”唐风目瞪口呆。

心知自家主子对柳如烟情深义重，只是叫他们万万没想到的就是，这份感情，竟然会如此真挚，叫人唏嘘慨叹的紧。

“那些大臣若是知道了，定然是要闹翻天了！”

这个自然，那些老臣子，自诩国之栋梁，诸事萦怀，况且，在这样的时候，事事关心，他们更觉得光荣。

殊不知，当朝皇帝已然是厌倦了的。

“随他们去吧！”

暮色四合，南宫钰眸光深沉，想着那么一个小女子，唇角微勾，他自是知道，那么一个小女子，最是反感旁人对她这样挂心，只是若真的什么都不管，南宫钰也实在是做不到。

“主子！”渠星朝着南宫钰拱了拱手，“准备妥当了！”

南宫钰看了看天，黑漆漆一片，只余下几点星光，他仿佛是看到了柳如烟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深邃的紧。好似是一汪深沉的潭水，叫人甫一见着，就要溺毙其中了。他分外想念那么一个人了。

许久未见了，也不知道那人好不好。

想来，那个丫头不论是身在何处，总有叫自己舒服的法子。这一点，已然是毋庸置疑的了。哪里像他，竟然这样割舍不下，若是被那么一个小女子知道了，怕是要笑话的很。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