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苏认真地看着她，玩味地勾起唇角，幽幽道：“当初让本王参与的是你，现在赶本王走的还是你，本王很像那种随意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吗？”

顾怀瑾轻笑地解释道：“当时是迫不得已，可现在要做的事情比较招人恨，王爷如今不是孤身一人，总要顾及两个孩子的安全。”

她说得云淡风轻，蓝苏的心里却是又气又恼。

明知招人恨，她自己难道就不怕遭了报复吗？

可他面上还是尽力维持着面不改色，依然浅浅温润地冲她笑着，一字一顿道：“所以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担心本王吗？”

顾怀瑾对上他轻柔的笑，心口蓦地一滞，那种感觉，仿佛被他一眼看穿了心底。

她想，一定是没有防备，否则怎会突然如此失措。

顾怀瑾很快镇定下来，随即抬腿走在前面，避开了他的视线，她道：“王爷想多了。我只是不想青梅竹马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爹又没有了，我上哪给她们再找爹去？”

蓝苏黑眸眯了一记她的背影，一边跟上一边意味深长道：“无妨，只要你没事，本王就没事。”

顾怀瑾甩不掉他，只能由着他跟着。

二人来到楚府找楚莲，将那鎏金观音菩萨像细细查看了一番。

蓝苏边看边问道：“你确定这里面有东西？”

顾怀瑾摸着上面勾勒细腻的枝纹，道：“这佛香非常名贵，当年先帝曾找他索要，他都不曾允诺。那天我便觉得奇怪他竟然肯轻易给了公主，原来是留了线索。”

二人最终在佛像底座里找到一个隐藏的空间，从里面掏出一封信件。

顾怀瑾和蓝苏匆匆打开看了一遍，终于恍然大悟。

顾怀瑾一直想不明白赤雪国被灭的真相。

先武帝不是嗜好杀戮之人，她爷爷更不是，但他们为何当年要千里迢迢灭了赤雪国呢？那是一个我朝人根本不能生存的环境，不仅劳民伤财，且对于拓展国土和国力没有丝毫益处！

蓝夜的信里解答了顾怀瑾这个疑惑。

当年，赤雪国国君为了促使两国互通友好，将他的大女儿凌雪公主送来我朝和亲。

然而凌雪公主早已与当时的南野国太子私定终身，且非他不嫁。

南野国与赤雪国相隔万水千山，那也不过是一个僻壤的小国，岂能与我朝相比，于是那门私定的亲事被赤雪国国君否定了。

南野国太子不甘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嫁给他人，便在和亲队伍来京途中，一场大火烧了他们所住的驿馆，伪造了凌雪公主被烧死的假象，瞒天过海带着凌雪公主回了南野国。

后来那太子便成了后来的南野国国君，蓝苏和顾霂在南野国冰雕宫殿发现的那名妃子，便是当年的凌雪公主。

一国公主被烧死，赤雪国皇后悲恸欲绝，最后终因旧病复发不治而亡。

赤雪国国君大怒，两国战争也由此而展开。

这便是赤雪国被灭的真相。

那个凌雪公主，为了贪图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变成一片雪域荒原，她自始至终都未曾出面阻止。

他们将这一切的错归结给了先武帝，归结给了顾家军。

顾怀瑾只觉，这样的感情，真是一场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之伤！

一切真相大白，顾怀瑾将结果交给了皇上。

御书房内，皇上淡淡地扫了一眼呈上来的证据，以及所有抓获的人名单。

他问向顾怀瑾：“依你之见，这些人应如何处理？”

顾怀瑾游刃有余地回答：“主犯者自然难逃一死！但那些并未参与其中的官员，民女建议网开一面，免他们一死。这样既可便可彰显皇上的仁慈大度，又可以让他们对皇上感恩戴德。”

皇上看了她一眼，她又道：“民女求皇上开恩，贤王蓝夜是被逼迫的，他提前给铁营公孙武传信，且主动交代了我朝与赤雪国、南野国之间的恩怨，从未有过害人夺位之心。此次梁勋谋逆亦是因为有他的周旋才没有成功，还请皇上饶他一死！”

皇上绷着嗓音，已有不悦之色：“顾怀瑾，你这是在为贤王求情？”

顾怀瑾道：“是！”

皇上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睥睨着她：“你可知他是赤雪国后人，他不仅想夺位，还想复国！”

顾怀瑾道：“他若真想复国，这场谋逆早在三年前就发动了，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这几年朝堂更不会如此安稳！”

皇上顷刻变了脸色，他怒斥：“顾怀瑾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朝堂安稳还是他贤王的功劳？别以为此事交由了你，你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朕可以不为难其他人，但贤王必须死！”

那日，皇上大笔一挥，将审理的结果昭告天下。

三年前凉山之战实为安国侯、朱越与南野国里应外合，陷害顾家军，顾之群保家卫国、赤胆忠心，追封护国大将军。

安国侯和贤王是谋逆主犯，赐死！

那日在大殿上见风使舵企图拥立贤王者，赐死！

萧太傅不知梁勋恶性，但却为他在官场拉帮结派提供了便利。革去太傅职务，贬为庶民。

梁铎虽是梁勋之子，但他并未参与谋逆，念及以往对朝廷有功，现发配戍边劳逸三年，不得召见，永不进京！

其他那些被抓进去的人，虽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此次谋逆有关，但他们与梁勋过往甚秘，知情不报。这些人全部革职，贬为庶民，永不录用、永不进京。

……

顾怀瑾终于为父亲翻了案，为顾家军正了名。

皇上没有大开杀戒，一应家奴都没有受到牵连，这理应是最好的结果。

但她从宫里出来，脸色发白。

蓝苏看了看她，道：“你不该激怒皇上！”

顾怀瑾冷笑一声，仰面看着巍峨的宫殿，心底没有一丝轻松，反而是沉甸甸的冰冷。

“不激怒，他就不用死了吗？皇上坐山观虎斗了那么久，不费一兵一卒便肃清朝堂，将那帮自恃功高震主的元老一网打尽，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呀！”

蓝苏叹道：“你早该知道，跟皇上的交易不是那么好做的。贤王有赤雪国后人这一身份，皇上对他不能放心。”

“那先武帝当年为什么要生他！”

顾怀瑾随蓝苏一起往宫门外走，一想起来便抑制不住火气。

“明知他是赤雪国后人，明知皇室是他的灭国仇人，当年为何还要生下他？没有他，林妃和安国侯复国的念头便不会那么强烈。当初生下他，现在又不信任他，是他的错吗？”

蓝苏被她这副样子怼得无言辩驳。

“行了，你还是慎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