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晚宴马上开始了,您可别让臣妾出丑。”
皇上唇边挑起了更大的弧度,愉悦地笑了两声。
“太傅和梁世子妃今日进宫,你可有与他们团聚一二?”
萧贵妃闻言摇摇头,认认真真地答道:“臣妾不敢,后宫与前朝应当保持距离。”
她从小便跟在皇上身边,事事以皇上的利益为先,对皇家礼仪从未有过半分逾越。尽管真的思念父亲和妹妹,但刚才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份得体沉稳正是她多年来得盛宠而不衰的原因。
皇上满意于她的通情达理,但嘴上依然道:“无妨,今日不议政无需拘束。一会可以去看看太傅和梁世子妃。”
萧贵妃冲着皇上莞尔一笑,明艳动人。
“那臣妾先谢过皇上!”
皇上一只手把玩着萧贵妃头上的流苏,看她气色红润,满意道:“我看莹儿最近修养得不错,比以前越发光艳照人,看来兰儿那丫头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确实让你省了不少心。”
萧贵妃抿唇笑道:“皇上可别这么说,小公主不过是活泼好动些,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臣妾不觉得她费心。”
皇上带着怀疑的眼光:“她讨喜?你不用替那丫头说话,她是什么德行朕最了解,只要不让她读书她就没有不活泼的时候。”
萧贵妃失笑,关切道:“皇上打算什么时候把小公主接回宫?一直在宫外免不了让人担心。”
“那丫头玩野了,怕是永远都不想回来了!”
皇上略有些感慨地撂下一句话,这才搂着萧贵妃的腰肢起身。
“放心,朕让顾霂安排了人跟着她,她只要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有危险。走吧,随朕一起下去吧。”
随即宫人们提着灯笼在脚下引路,皇上牵着萧贵妃,一步步走下了阁楼的台阶。
此刻已是夜幕四合,整个皇宫华灯初上。从阁楼的角度看下去,点点亮光如同蔓延开来的星星,一片璀璨。
皇上视线望向远方的星星点点,走下几个台阶后突地道:“莹儿,翘楚宫可还一直空着?”
萧贵妃闻言脸色一变,她一颗心如同烧开的壶嘴噗噗乱跳,骤然的紧张让她的心口滚烫。
翘楚宫是离皇上御书房最近的一座宫殿,以前的皇上国事忙累了都习惯去那里歇一歇,久而久之那便成了历代宠妃趋之若鹜的地方,先武帝时独宠后宫二十年的林妃便曾住在那里。
只是林妃去世时翘楚宫正殿被烧,先帝在位时边境战乱四起根本无心理会。翘楚宫是在皇上登基后才开始着手修缮,于一年前完工,而且修得比之前更加精美堂皇。
如今萧贵妃住的地方是皇上钦赐的“云霄宫”,皇上始终没有立后,但宫里一直都只有这一位贵妃,并以“云霄”二字寓意她在宫里的地位。里面的一切设施都是当年皇上命人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她断没有要移宫的道理。
后宫新近的其他嫔妃已经都安排了各自的宫殿。
那么……
“翘楚宫自修缮好后一直无人居住,皇上,后宫可是要来新的姐妹了?”
皇上能感受到手心握着的五指微微颤栗了一下,他深邃的瞳仁低垂了片刻,再抬眼已是清凉分明。
“若是,莹儿当作何想?”
萧贵妃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心底苦涩,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那自是要恭喜皇上!能得皇上青睐并能入住翘楚宫,那位妹妹定是人中翘楚、艳压群芳了。”
半握着的手心蓦地空了,皇上脚下的步子也是一顿,他偏过头来,看到萧贵妃原本明亮的眸光晦暗了几分。
不过她面上依然保持着端庄娴淑,也只有近在咫尺、又对她亲近之至的皇上才能感受到她周身弥漫起的冷淡寡欢。
其实,她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宠辱不惊吧。
这个人是她从小到大全心全意爱着的人。
真正爱了,又岂能从容淡定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宠爱别的女人。
可他是她的夫,亦是她的君,是这天下的君。
她一早便明白这个道理的。
她知道她不能哭不能闹,她只能在心里难过。
可她依然还是忍不住表现出了疏离。
后宫的妃嫔们敢在皇上面前使小性子拈酸吃醋的倒是有,但使得恰到好处抓人心肝的却也只有这位萧贵妃了。
皇上端着空空的手心,无奈而笑。
“莹儿生气了?”
萧贵妃微微欠礼,道:“臣妾不敢!敢问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臣妾也好早早准备。”
皇上上前再次握住了萧贵妃的手,这次握得更紧一些,不再容许她挣脱。二人继续往台阶下走去。
“有礼部和钦天监安排莹儿不用操心?莹儿只管记住,宫里每一位进来的嫔妃朕都提前与你打过招呼,这个也不例外。”
萧贵妃亦步亦趋地跟在皇上身后,那潋滟绯色的眸光紧紧盯着明黄的背影,说不出的缱绻情深,亦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萧贵妃得了皇上的恩准,晚宴开始没多久便带着萧琪到不远处的暖阁叙话。
多年前母亲去世时萧琪尚年幼,那时候开始她便极其依赖这位姐姐,不能与父亲说的心事也愿与姐姐分享。
姐妹二人许久未见,萧琪一开口便是泪珠涟涟。
“姐姐,琪儿心里苦!”
萧贵妃一听便知道,又是因为那梁铎。
她捏着手帕为萧琪拭了拭眼泪,问道:“琪儿,姐姐只问你,这梁世子妃的身份你可还想要?”
萧琪不解,闪烁着泪花点头答道:“当然想!姐姐何意?”
萧贵妃语重心长道:“那便不要在顾怀瑾这件事情上计较,否则只会把梁铎推得更远。”
见萧琪懵懂,萧贵妃又进一步说道。
“当年你们成亲时本宫就说过梁铎心里有别人,这婚事是你自己坚持要来的。你随他在外多年吃了不少苦,这过程也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个时候你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萧琪心里一片酸楚,她攥紧了衣角,终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