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昏暗，陆铮借着月色看病床上的人，秦禅睡的不太安稳，秀眉间微微拧起，陆铮用指腹抚平她紧皱的眉心。

秦禅在鹤岗就忍着暴躁的情绪，陆铮也发现，她抽烟的次数渐多，这不是好预兆，她的病加重了。

彼时，手机在黑暗中亮起，陆铮低头看了眼，压低着脚步走出病房，反手关了门。

在门阖上的一瞬，病床上的人睁开眼，她望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走廊里，陆铮接通手机放在耳边，他声音很沉，脸色平静。

喊了一声：“爸。”

陆政博刚与盛心雅谈过，给陆铮打这个电话，也只是想告诉他家里人的意思。

“小铮，在哪呢？”

陆铮朝吸烟区走，边走边从兜里拿出跟烟，到了那才点上。

陆政博听着脚步声，也没急着催他，他现在在哪，从陆铮到虞城地界他就知道了。

陆铮缓缓吐出烟，说：“我在医院了。”

他没瞒着他，而且他也瞒不住，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呢。

“丫头怎么样？”陆政博问。

“她头缝了五针，脑子里没伤到。”

“嗯，那就好。”陆政博顿了顿，“看这点上，丫头人不错，心思都在你身上了。”

陆铮什么也没有说，等着陆政博的转折。

“这样的女孩是挺难找的。可是，你能遇到这个危险，也是她带来的。”

“……”陆铮无声的笑了下，果不其然。

“你母亲的意思是，给她一部分钱，别让人家白为你挨了这下。陆家人，走到哪，都不欠任何人人情的。趁着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早点回来，曹贝贝是不错的姑娘，你们在一起也合适，而且，对公司……”

“爸！”陆铮一个字打断他，陆政博坐在黑暗的书房里，眼前是窗外那轮高高悬在天际之上的月。

“晚了，已经不可收拾了。”陆铮平静的说，“她把自己都交给我了，我得对她负责。”

陆政博眉心一沉，声音严厉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冲动！”

陆铮高大的身影，斜斜的背靠着墙，他低下头，舌尖舔过唇齿，自嘲的勾了下唇角。

“爸，你也觉得我冲动吧。我也觉得了！你儿子我第一次冲动，但我不后悔。我跟秦禅绑一块了，我不会撇下她的。她的事，我替她担着，而且……”陆铮话锋一转，“你不想知道谁才是隐藏在A国的隐患吗？”

陆政博脸色深沉，“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别插手。”

“爸，让秦禅留在我身边，通过她母亲的案子，可以查到政府内部的隐患。铲除内部毒瘤，这不是你一直希望做的事吗？”陆铮的话很坚定，“你其实对秦禅印象不错，我也是真的很喜欢她，至于我妈那边，就靠你了。”

“陆铮，你这是跟谈条件吗？”陆政博严厉道。

“爸，这时候，不谈条件，能谈什么？”陆铮痞痞的眯了下眼，他知道这种话伤人，可没办法，要想留下秦禅，必须让陆政博站在他一边，有他帮衬着，他和秦禅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而且未来的日子，恐怕有很多地方需要动用陆家的势力。

须臾的沉默后，陆政博叹了口气，“你这个臭小子，连老爸都算计。”

陆铮闻言，心里嘿嘿乐了两声，他就知道，先收了老爸是正确的选择。

陆政博也不完全是被陆铮压制才答应的，从上次秦禅在酒楼前，帮助了一名拾荒的老人后，陆政博对秦禅的看法改变了许多。

一个年轻姑娘，能做到帮扶陌生老弱病残，单凭这点，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爸，我就当你答应了。没什么事，我先挂了……”陆铮说完，正打算挂电话，一转身时，余光内闪过一个人影，他看了眼走廊尽头，一个护士从病房里拎着注射完的点滴走出，他收回眼。

“小铮，有机会带秦禅来家里坐坐吧。”

“！”陆铮愣了下，“你当真的吗？爸？”

陆政博淡淡的笑，“你老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妈那呢？”陆铮迟疑道。

“我跟她谈。”陆政博又说：“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我和你妈要先接触下，才能确定，这丫头适不适合你，适不适合我们陆家。”

陆铮叼着烟的嘴不由自主的扬起，得意至极。

“适合，肯定适合。”

“对了，你在医院照顾她方便吗？要不要家里派去个佣人？”

“不用，爸，我一个人可以。”陆铮默了几秒，阴阳怪气的说，“爸，这你儿媳妇还没上门呢，我怎么感觉你对她比对我好啊。”

“别贫嘴，好歹人家丫头是为你受的伤，我们理应多照看的。”陆政博说完，挂断了电话。

话筒中，忙音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陆铮收起手机，转身朝病房走。

……

秦禅在虞城医院住了一周，骆家人连面都没露，陆铮什么都没说，心里有数，这哪是豪门千金，简直就是豪门弃女，秦禅这些年到底在骆家是什么样的生活，可想而知。

不过，她单位的同事知道她住院后，来了很多人，带着鲜花和水果看她。

出院前，她递给陆铮一把剪刀，陆铮低头看，有点傻眼。

“这干嘛啊？”

秦禅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将头上的纱布解开，一头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

她平静的看着窗外，说：“帮我把头发剪了。”

女人的声音很轻，像她身上裹着的那层阳光，光线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仿佛时间经过她身边时都静止了。

陆铮走过去，站到秦禅面前，弓着身子，与她目光相交。

“为什么要剪头发？”

秦禅无所谓的笑了笑，将一边烧焦一截的头发拉起，“喏！”

陆铮看着，她头发乌黑柔亮，没经过任何的染烫，他们第一晚时，她的长发铺了一床，发尾卷翘的让他想起了小溪里的漩涡，将他的心都拖进去了。

他拿起那一缕烧焦的发，“那就把这截剪了吧，放在头发里，看不出来的。”

秦禅水眸澄清，似水洗过一般的清透，她轻轻的摇头，“不，我这人矫情，宁缺毋滥。”

陆铮笑了，凑近了在她唇上吻了下，“好，听你的。不过，我不敢保证剪得很漂亮。”

“剪吧。”秦禅坐直了身子，陆铮拿起剪刀，长发丝丝落下……

最后一缕发落尽，秦禅转过身，一头精致干练的短发面对着陆铮。

陆铮满意于自己的手艺，笑着说：“媳妇，你短发也好看。”

秦禅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陆铮，咱们分手吧……”

“……”陆铮的笑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