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逗了!”舒嘉芮翻翻眼珠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你肯定也比我强,还用我解决住宿?再说了,我住的地方你住不惯的。”
“我能住惯!”艾里克固执的坚持。
舒嘉芮顿了一下,或许是她有些累了,又或许是她今天吃饱了高兴,反正是没再管身后那个胶皮糖的男人。
能想到生活条件是艰苦的,但没料到会艰苦至此。
艾里克看着公园长椅上的几张旧报纸,惊讶地说:“你故意的吧!故意带我来这种地方!”
舒嘉芮在石阶上铺报纸的动作顿住,没耐心地道:“受不了就走,没人强留你。”
“你……真的就住在这种地方?”
“是啊,”舒嘉芮躺在铺好的旧报纸上,“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应该是流浪汉的配置吗?”艾里克像是完全没有想到:“可你是个女孩子啊!”
舒嘉芮闭着眼睛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睡公园和性别无关,只和穷不穷有关。”
艾里克:“……”
他竟无言以对。
艾里克人生中第一次躺在公园长椅上,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看着满天的繁星,忽然问道:“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就一直过着这种日子吗?”
“和你有关系吗?”舒嘉芮态度不算好,“不睡觉就把长椅还给我。”
“我觉得你要是好好打扮一下,一定特别漂亮,”艾里克像是没听到舒嘉芮的话一样,“为什么不出去工作呢?我看你头脑灵活,长得也好看,如果你愿意,应该能出去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吧?……对了,你应该不是我们国家的人吧……为什么会来这里流浪……诶……喂!你干什么!”
艾里克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张飞到脸上的旧报纸打断了。
紧接着,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从长椅上推了下去。
舒嘉芮行云流水般地躺上去,冷眼指着对面的石阶,“晚上你睡那儿。”
艾里克:“……”
好凶啊嘤嘤嘤!
再没看艾里克一眼,舒嘉芮背对着他,声音酷寒:“再多说话就跟我滚开!”
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哪受过这种委屈?艾里克记得自己当时在心里骂了舒嘉芮一百八十遍,但还是在那个石阶上将就着委屈了一夜。
虽然是家道中落,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高傲,若是对面换了其他人,他可能早就走了——哦,不,应该是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
可对面的人偏偏是舒嘉芮。
像是一本神秘莫测的书,让艾里克心甘情愿的跟随她、阅读她。
后来呢?
后来就像是很多故事里写的那样,他终于慢慢站到设计界的顶端,坐拥超过父亲曾经资产的数十倍。
他还记得他的‘继母’彻底宣告破产的那天,万里无云的天空,火辣异常的阳光。
那个女人近乎疯狂的抱住他的大腿,先是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又是一遍又一遍的恳求,然后继续道歉,继续恳求,中间再夹着威胁,活脱脱像个疯子。
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对他说:“这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一个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来没有感受过人间疾苦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东山再起呢?”
艾里克记得当时无论那个女人怎么闹,怎么吵,他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警察来了将人带走,女人的哭声混着警车的鸣笛声逐渐变远,他都始终保持着一张冷漠的脸。
东山再起容易吗?
确实如那个女人所说,一点都不容易。
谁能想的到呢,他,艾里克,大名鼎鼎的国际珠宝设计师,竟然是剽窃了一个小叫花子的设计稿才发的家呢?
直到今天,他都记得自己当时胆战心惊地做出那种连自己都不耻的事情,然后被抓包的场景。
在他拿着设计稿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舒嘉芮正抱着洗好的葡萄,就站在他身后,安静的看完了他偷窃的全过程。
他记得当时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脸色涨红,豆大的汗珠顺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中,湿透了整个后背。
两个人相顾无言,那一瞬间艾里克甚至都想好了最差的结果——杀了她,然后毁尸灭迹。
是,他也知道这样做很差劲,很没良心,可是没办法,就算是差劲,就算是没良心,他也不能看着那些害他家破人亡的人逍遥法外,他必须要为父亲报仇!
就在他颤抖着手,准备悄悄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时,却看到对面女人兴致缺缺的将葡萄丢进嘴里,再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就朝外走。
不行!不能让她离开!她一定回去警察局告发他的!
这是艾里克心中的第一反应。
随后,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但在他颤抖着手,将水果刀贴在舒嘉芮后背的时候,却听到这个女人云淡风轻地问:“有事吗?”
她说完话就想要转过身,此时艾里克的脸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尽力稳定自己的声音,吼道:“转过去!不准转过来!”
“OK,”舒嘉芮十分听话的又将一个葡萄送进嘴里,悠哉悠哉的样子与身后大汗淋漓,双手发颤的男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房间里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拿着刀子的人不停的咽口水,被刀指着的人一口又一口的吃着葡萄。
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许久,艾里克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你……我……你你你……我我我……”
艾里克‘你你我我’了好半天,才真的平静下来,问她:“你为什么不跑?也不反抗?”
“跑?反抗?”舒嘉芮笑了笑,“给你足够的理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吗?”
艾里克静默了,指着舒嘉芮后背的刀子也没刚才那么挺立了。
可不是,若是舒嘉芮真的反抗,真的逃跑,那他一定不会如现在这般犹豫,可她偏偏不走。
不但不走、不怕,反而还抱着吃个没完,就像是不知道自己后背有一把尖利的刀子,甚至还无所谓地问他,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