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写诗的人是谁了,这事就好办起来。
不出半日功夫,江汶的资料就摆到了各大家族的管事的长辈桌上。
这江汶出生杭州府,自幼丧父家境贫困,靠其母一手绣活拉扯长大,正是因为如此,江汶母亲含辛茹苦坚持供其上学。
这江汶倒也争气,在读书上颇有些天分,只是在这江汶十二岁时,其母也常年劳累下拖败了身子,病了不到半年后撒手人寰。
江汶母亲死后,靠着街坊邻里帮忙料理了后事,这江汶年龄不大,倒也是个有志气的,自己从学堂里退了下来,靠在街头摆摊帮人写些书信过活。
难得的是,摆摊时依然日复一日的坚持读书,倒让他考中了秀才,成了一名廪生,日子这才得到改善。
后来又苦读六年,一举中了举人。
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四岁,也算是个年少有成的。何况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考中了举人,其心志可见一般。
只是这样的履历,几大家族却并觉得十分满意。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心志非一般人能比,这样的人基本没有什么软肋,无疑比普通人更难掌控。
可他能在天下学子齐聚京城的时候,硬是靠着自己的谋划,一鸣惊人,这般成算在心,省时度事,若能被自己所用,假以时日,也定能成为一个强有力的助手。
好在这江汶是单身。
以江汶的身份,想去嫡女是万万不够的,可那些钟鼎之家,最不缺的就是旁支或者庶女。
退一万步,这江汶就是万一不当用,左右也不过牺牲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子而已。
看着各类请帖像雪花一般飞向江汶暂住的客栈,店小二一脸为难的看着大家:
“这江举人探友回来偶感风寒,昨夜就发起了高烧,请来看诊的郎中刚走,药还在院子里煎着呢!”
店中住着不少来赶考之人,这江举人刚住下就出去了,若不是从昨日傍晚起接连不断的请帖往江举人这送来,店小二都快不记得这江举人是谁了。
见这些送帖子的有好几个穿着体面,有的身后还带着两个小厮,这店小二在京城数年,一眼就认出这打扮是那簪缨世家里中得体的下人。
因此对那客房中的江汶倒越发态度恭敬起来,这位入了那些大人物的眼,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他。
送信的人撇了撇嘴,谁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不过也不好强行闯入,只得把信留下,回去复命。
江汶确实不是生病了,他此刻正坐在瑾王府的书房之中。
“此番若是事成,只怕你的仕途只怕多有坎坷。”
揭露江南之事后,难免招人记恨,于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学子而言,是祸不是福,
上官瑾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张益把他的履历传回来的时候,还特意附上了几篇他曾经的文章。
上官瑾仔细看过,他胸有锦绣,却并非纸上谈兵,空口夸谈之辈。他出身贫寒,却性格坚毅,胸有沟壑,读书涉猎广泛又性格正直,却并不迂腐。
哪怕是到了学子齐聚的京城,也当得起称赞也算饱学之士。
“这样的仕途不要也罢,只求恩师能够冤情能昭告天下,以慰恩师在天之灵。”
江汶道。
上官瑾拿到青橙的诗后,和王府的门客商量之后,飞鸽传书送到江南,本想让江南的张益先在江南造势,再运作一番,把声势传到京城,因为开恩科的缘故,京城学子聚集,引导得当,就能激起学子们关注。
如此以来,皇上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就不得不彻查江南谎报灾情之事。
没想到张益紧接着就把江汶送进京城。
也活该应了那句话,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江汶口中的恩师名叫王道之,也是杭州府的一个小吏,后来被调往钱江府任了一个小小的知县。钱江府谎报水灾皇上减免赋税之事,上上下下被瞒得滴水不漏。
偏偏数月前闹出西北旱灾,钱江知府野朝廷征粮为由,加重赋税。
这事儿也算是理所当然,偏偏王道之是一个兢兢业业的人,为了说服治下的民众,查阅朝廷文书。
他本是朝廷官员,这一打探,竟让他发现些细枝末节,王道之深感疑惑,在给江汶写信的时候难免提上两句。
江汶当时正在外游学,回家看到信时已是一月之后,还没来得及回信,就接到王道之出事的消息。
王道之一家七口连同两个粗使的丫鬟,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悉数死在县衙的后衙。
王道之还在杭州府任小吏的时候,就认识江汶。
那时候江汶还小,王道之见江汶寡母独自靠卖绣品送他上学非常不易,生了怜悯之心,就把自己看过的书送给江汶,又见他生得伶俐,起了惜才之心,有空就让江汶带上书给他讲解不懂的地方。
后来江汶寡母病亡后,江汶白天摆摊写信,晚上便把王道之送他的书细细研读,遇到不懂之处再拿去求教。
生活上也得王道之多有照抚,因此两人之间感情深厚,堪比父子。
只是王道之行事低调又顾全江汶自尊,除了家人甚少对外人提起,江汶又因从小经历的缘故,有些寡言少语,因此两人之间的事也少有人知道。
后来王道之调任钱江府,江汶一心读书,两人之间多靠书信来往。
因此,当王道之的死传来,江汶第一感觉就得蹊跷,他强忍悲痛连夜赶往钱江府,等他赶到钱江府的时候,王道之一家已经被收棺入土,丧事办得如此匆忙,更让江汶觉得疑惑。
王道之的死被定性为意外,江汶赶到县衙的时候,却看到县衙禁卫森严,本想进去吊念的他装着路过偷偷观察,果然见进衙的人被细细盘问。
江汶当即离开,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扒开王道之的坟墓,王道之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可尸体却并未有过挣扎的痕迹。
江汶匆忙间不敢细看,怕被人发现打草惊蛇,匆匆把王道之的尸体重新放回去,就回了杭州府。
王道之对江汶有再造之恩,他不甘心亦父亦友的王道之就这样死于非命,因此私下里顺着他从王道之信中提起的蛛丝马迹查了下去,欲替王道之申冤,把仇人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