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认真想了想,道,“许是知晓的。”停了下,又道,“可宓妃近来恩宠颇浓,不止张贵人,只怕后宫各人都有准备,以此来看,也评断不出什么。”
裴秋阳笑了——白芷倒是愈发懂事了。
撑着下巴点头,“是呀!确实评断不出什么。不过……宓妃的生辰啊,我倒是差点忘了。”
就在上一世的宓妃的生辰宴上,发生了一桩让她极为可耻的事情。
让她从此以后,跟文敬之,再分隔不得,纠葛不清。
她的眼神冷了冷,对白芷道,“这一阵子盯紧些红杏。”
白芷神色微异,看了眼裴秋阳,点头,“是。”
……
桐华宫中。
宓妃一到下雨天便腿疼的毛病又犯了,正躺在软榻上叫秀珠用炒热了的粗盐裹着布放在腿上敷着呢。
就见秀露从外头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俯到宓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她去了尚工局?”
宓妃眉头微皱,睁开了眼,“做什么去了?”
旁边的秀珠看了秀露一眼。
秀露低声道,“说是问了一件首饰的料子,准备用那料子给宫里的下人打首饰。”
宓妃坐了起来,秀珠忙放下盐袋子扶她。
她却摆了摆手,又问秀露,“什么首饰?”
秀露低声道,“说是个耳坠子。”
旁边的秀珠神情一变。
“耳坠?”
宓妃微疑,随后忽而看向秀珠,“这几日我这儿没丢……你怎么了?”
秀珠一下跪在了榻边,脸色微白地说道,“娘娘,奴婢……您上回赏奴婢的石榴籽儿耳坠,丢了一个!”
“什么?!”
宓妃一下坐直,吃惊地朝她看,“什么时候丢的?”
秀珠声音发紧,“昨儿早上奴婢收在床头的,晚上奴婢梳洗的时候就不见了。本以为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正准备悄悄查了料理的,没想到……”
她又看向宓妃,“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旁边的秀露也露出几分焦灼来,却还是说道,“那九公主拿去的,也不一定就是秀珠丢的耳坠子。秀珠,你先不要自乱阵脚。”
秀珠攥了攥手指。
坐在榻上的宓妃却朝她看来,“那日你可被人瞧见过么?”
秀珠顿了下,看了眼宓妃的神色,颤了颤,随即低声道,“是那丫头自己引了老太监的不满,招来了杀身之祸,与奴婢毫无干系。”
宓妃神情微松,点了点头,“那便好。”
“娘娘,那现在是……不要理会么?”秀珠问。
宓妃却又摇了下头,“虽不可自乱阵脚。可这后宫里头,无风还能平地三层浪,更何况如今裴秋阳还拿着个东西四处摇晃了,也不能就这般坐以待毙。秀露。”
秀露忙上前。
“欣然前几日从花房带回来的那小丫头呢?”
“还在西暖阁里呢,六殿下让人将她看管了起来,说是人证。”
“嗯。”宓妃略一思忖后,声音低了几分,道,“你去……”
秀露离开后,秀珠朝宓妃磕头下去,“多谢娘娘庇佑。”
宓妃笑了下,有些疲累地重新靠回软榻上,语气温柔地说道,“我身边,也就只剩你跟秀露两个了,从进宫到现在,二十年了,早已情胜主仆。若是你们有什么事,跟砍了我的左右手有什么分别?起来吧。”
秀珠的眼睛红了红,却没站起来,只是跪在她脚边,继续用盐袋子给她揉着膝盖,低声道,“娘娘这些年受尽了苦头,好容易才得了些好日子,都是奴婢没用,拖累了娘娘。”
宓妃笑着摇头,“说的这是什么话,人有心栽赃,你也避无可避不是?”
秀珠看她,“您是说,九公主在故意嫁祸奴婢?”
见宓妃轻笑,大为不解,“可奴婢也什么招她记恨的,她为何……”
宓妃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轻语道,“到底是欣然那一次的手脚太不干净,叫她抓到了把柄。”
“您是说,她记恨六殿下害她?可这无凭无据的,而且,她不是还好端端的么?”
“秋阳素来是个蛮横跋扈的性子。”宓妃笑了笑,“她心里不痛快,自然便是要想法子发作的。及笄那日连自己都伤了,唉。”
秀珠又是一惊,“娘娘是说,那日的发钗,是她自己……?”
“连栽赃嫁祸的手段都用了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得的?”宓妃支着脑袋,再次叹了口气,“也是太任性了些。”
秀珠皱了皱眉,低声道,“从前也没见她这般小性儿,不过姐妹玩闹罢了,打了六殿下,又在及笄大礼上闹那样的事,如今还想嫁祸奴婢。这若传出去,可要叫人如何议论?”
宓妃支着脑袋闭上眼,笑了一下,声音慢慢地轻了下去,“到底是没亲娘教……”
秀珠等了半晌,也不听后面的话,抬起头来,就见宓妃似乎支着脑袋睡着了。
柔美的脸上,显出几分苍老的细纹。
榻边的香炉冒着烟,满室都是浓郁的香味。
她收回盐袋,小心地退了出去。
……
入夜。
如意湖边,远处的宫灯摇摇晃晃,光点落在如意湖微澜的水面上,像碎掉的星子一般,涟漪潋滟,美轮美奂。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东面开阔的花木从后闪身出来,左右看了看,往听雨阁的方向走去。
听雨阁虽说在如意湖边上,却也是要穿过一道鹅暖小道,绕过一面假山,才能到听雨阁的一侧墙角外。
那小小的身影,摸着宫灯的光影,悉悉索索地来到听雨阁的那墙角外头。
左右瞧了瞧。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事,刚要朝地上扔去。
突然。
“娘娘,您瞧,我可是说中了?”一声笑,忽而传来。
惊得那人影转身就要跑。
却一头撞进了身后不知何时拦在那里的高大之人的身上。
抬头一看,见那肃目冷眼,腰挂佩剑,顿时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在地!
随后,宫灯点亮,原本幽暗昏沉的墙角四周,顷刻亮如白昼。
也照出了,不知何时,便站着那花树下头的柔妃,以及裴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