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秋阳却听不见。
被他按着手臂没法动弹,就一双脚一个劲乱蹬。
“我不要!我不要解药!我不要等!你放手!难受,我好难受啊!”
也不知是因为在前世今生都最信任的人面前,还是药性真的让她失去了完全的理智。
她此时娇蛮放任的像个得不到糖果就放肆胡闹的孩子。
无机的眉头皱得更深。
从前的裴秋阳,就算从不知人间疾苦,就算蛮横骄矜,却也没有做过越矩之事,没在外人面前露出个半分脆弱苦楚之相。
此时……该是多难受,才会这般忍耐不住?
他忽而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裴秋阳拼命地挣扎,爪子一晃,挠到了他的下颚。
她指甲不短,这一下比挠自己那下更用力,无机的下颚立时就破了皮!
他却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轻拍着怀里女孩儿的后背。
声音低到近乎温柔地哄着,“再忍一忍……”
话没说完,门被敲响。
他想要过去,可是怀里的裴秋阳却挣动不停。
唯恐她伤了自己,无机只好将她按在胸前,扯了被子将她盖住,再回头问:“何事?”
进来的是元三。
他站在屏风后,也不朝内走,只低声道,“师父,元一已经去云顶寺请青云方丈了。秦先生也问了人,说是此种毒,怕是无药可解。”
无机的脸募地沉了下去。
元三似是感受到了屏风内陡然冷冽下来的气势,声音又低了几分,“梅花酒无毒,香炉无香。两种本是无害之物,碰在一起,却成了剧烈的……**之物。”
他顿了下,又道,“秦先生问过精通毒物的熟人,说,此毒不会要命,然发作之时,却会令人如置熔浆烈火之上,若要解毒,要么忍耐,要么……”
他再次停下来,声音里有几分紧张,“欢好。”
无机抱着裴秋阳的手一紧。
怀里的女孩儿陡然闷哼一声,他赶紧松手。
低头时,就见被子里露出一张迤逦艳极的一张脸!
原本樱粉的小唇,此时浓烈而鲜红。
忍耐不地吐出一口灼热的呼吸!
尽数喷洒入了他的鼻息之内!
他猛地转开脸!
看向屏风那边,“需得忍耐多久?”
元三听到了那声轻哼,纵是年纪小,也觉得羞赧不已,低着头道,“约莫要一二个时辰。”
无机皱眉。
又听元三道,“秦先生说,若是忍耐不住,亦有缓解之法。”
无机立时问道,“何法?”
元三却没回答,只是奉上一本书,从屏风后快速走进,放在桌上,又匆匆离去。
连眼睛都不敢乱晃一下。
裴秋阳大约是被子捂得更加难受了,又到处抓挠起来。
无机无法,只好将她抱住,走到桌边,将那书翻开。
不想,只翻了一页,他就猛地僵住!
随后,跟被扎了一般,迅速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看向书皮!
一本《春事图》?!
皓白清冷的面庞侧处,一抹红意浅浅荡开。
他似乎有些无措,不知该去碰那书,还是将裴秋阳送回卧床。
怀里的女孩儿忽而又抱住了他的脖子,难受地拱了起来。
“唔……大和……”
连话都说不出清楚了。
无机垂眸,视线再次不经意地落到那书皮上。
片刻后,伸手,将裴秋阳放在了桌上。
裴秋阳已经被烧得有些糊涂了,浑身的力气渐失,跟软面团一般瘫在那里。
迷瞪瞪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俊美的人。
然后,就见他,在自己面前站定。
她疑惑地抬头——大和尚怎么又变高了?
就看他低头,对上自己的视线,轻声道,“殿下,臣……冒犯了。”
声音不似往常清寒幽凉,反带着一股沉沉低哑,似是情动,叫人悸动。
她没说话。
就感觉,脖颈微凉。
低头,就看,一双修长的手,缓缓地拉开了……
……
上书房中。
“你们好大的胆子!”
景元帝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镇远公、诚亲侯,还有一众人等。
众人噤若寒蝉,唯有吴大年大喊冤枉,“求陛下要给臣做主啊!镇远公克不束家!任由家中人做出此等丑事!竟还妄想陷害臣之女,臣求陛下还臣一个公道!”
景元帝的胸口剧烈起伏,脸上也涨得红紫不定!
他还没说话,镇远公已经伏地痛悔,“臣家教有失,是臣之过!臣无意辩解!可臣之子,臣最明白!绝不可能做出此等苟且之事!还望陛下查明!还臣一个公道!”
吴大年顿时暴跳如雷,“李昌羽你还要不要脸……”
“住口!”
景元帝猛地一拍桌子,看向吴大年身后的角落里跪着瑟瑟发抖的女孩儿,“你来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吴大年立时回头,“乖囡,别怕!有陛下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吴丹丹抬头,对上吴大年的视线,心下微定。
缓了片刻后,开口。
“回皇上的话,今日,臣女是亲眼所见,镇远公府的二公子李楠玉,与五公子李楠圻,在梅园的东厢房内……行苟且之事!”
镇远公立时抬头怒斥,“休要胡言乱语!蒙蔽圣听,你该当何罪!”
“当着皇上的面就敢威胁我儿!”吴大年毫不示弱,“皇上!镇远公好大的胆子!”
景元帝叫他们吵得头痛,狠狠地砸了桌上的一个砚台。
巨响传来,一众人等,再也不敢吱声。
吴丹丹往后缩了缩,却被景元帝再次点名,“镇远公府梅园之处十分偏远,你本是前往西厢房休息,为何会去了东厢房处?”
吴丹丹一听这话,眼底便是剧烈一震!
东西厢房,酒宴之事!
皇帝分明都已知晓,却在这里这样问他!
为何?
她心下快速转动,握了握指尖,再次开口时依旧是方才那副紧张又瑟缩的声音,“臣女是被……安南侯府的二小姐逼迫的。”
这事儿连吴大年都不知道,他愣了下,回头看自家女儿。
与吴丹丹眼神一碰,意识到什么。
就听吴丹丹又道,“臣女本是吃多了酒,前往西厢房休息。不知为何,安南侯府的二小姐安悦容,竟带着两个外男,堵在臣女的门口,要臣女带那两个外男前往东厢房处,臣女不从,安悦容便威胁臣女,要……”
她瞬间哽咽,“那两人羞辱臣女。臣女只好答应……”
吴大年在前头已是面露怒容。
“臣女将那二人带去东厢房后,便看那二人急不可耐地奔进了厢房内。臣女唯恐被人瞧见,多受议论,便赶紧地要离开了去。谁知,半路上,竟遇到诚亲侯世子等人。”
“之后,李楠圻不知为何突然发疯,提刀而出,直接……刺中了诚亲侯世子。”
吴丹丹叩首在地,“皇上,臣女当真不知为何会要被牵扯其中!但臣女当真无辜,没有半分害人之心!求皇上明鉴!”
景元帝没说话。
镇远公又喊了起来,“此女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什安南侯之女!什么带去东厢房!什么逼迫!根本就是她信口胡诌!语句不通!道理不通!皇上!莫要被她蒙骗了!”
确实什么都不通!
确实都是诌的。
只要说出,东厢房里当时待着的人是谁,就全都通了!
可吴丹丹宁愿让所有人都看出她说得不通,也不愿意说出裴秋阳!
镇远公自己不能说,有心逼迫她说出裴秋阳来,便再次朝吴丹丹看去,“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竟然连安南侯女都牵扯出来了?你可知安南侯同皇上是什么干系?你这样满嘴乱语,就不怕皇上……啊!”
他话没说完,站在桌边的景元帝忽然抄起旁边的笔洗,一下砸了过来!
正好砸在他的脑袋上!
他惨叫一声,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
殿内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镇远公捂着脑袋,不住深吸气。
吴大年忽然高吼一声,“安南侯欺人太甚!不过就是上回的冬日宴小女同他家那品德败坏的大女儿有了几分冲突么!居然就要这样害我女儿?怎么,叫人瞧见她给两个男子领路,是要败坏她的名声么!太恶毒了!”
一席话,虽有牵强,却当即将吴丹丹的行为合理化!
景元帝没说话。
镇远公心知今日之事败露,已是活罪难免,只求能逃个死罪。
再次开口,“便是女儿家的冲突,缘何又要陷害我那两个无辜的孩子……”
说着,还朝诚亲侯看去,“连带诚亲侯的世子都受了牵累!实在无辜!诚亲侯,你说是不是?”
只要诚亲侯点头,同他站在同一立场,今日之事便一样能推给安南侯……
不料,诚亲侯却道,“此事,还请安南侯之女近前回话。”
镇远公面色一变。
景元帝却已点头。
一直在殿外候着的安悦容便走进了殿内。
那股子清淡幽兰的气质,让一众人恍惚以为是一朵白兰误入了这片漩涡之中,叫人窒息的气氛倏而一轻。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元帝看到安悦容,还有点意外,毕竟先前对她姐姐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
皱着眉道,“吴将军之女告你逼迫,你可有辩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