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正林何尝不知宓嫔这根本就是在故意利用他,可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刘木辉是个什么混账人,他是清楚的,若真由他乱说,他哪里还有什么前程?只怕死路一条都不够的!
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将人找出来。”
宓嫔含泪颔首,转身,从多宝阁里掏出一个盒子,递过去,柔声道,“是母嫔带累了你。这是我的一点儿积蓄,若是找到了他,就把这个给他,将他远远地打发了吧!”
裴正林接过,告了一声,便匆匆走了。
片刻后,秀露掀开帘子走进来。
见宓嫔正拿着帕子擦眼睛,心下难过,走过去,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低声道,“娘娘莫要难过……”
却见宓嫔抬起脸来,满眼的冷嘲,不由一悸。
就听她冷笑了一声。
秀露的手一颤,碎片一下就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流出来,刺痛得厉害。
她也不敢出声,忍着痛收拾了碎片,轻声道,“娘娘,五殿下性子弱,您让他去办事儿,会不会……适得其反?”
却听宓嫔道,“性子弱?”
秀露不解。
便看宓嫔已没了先前的焦急和仓皇,冷冷地坐在椅子里,看着一旁的暖炉,面露嘲讽地说道,“披着人皮的鬼罢了。”
秀露看她这副样子有些害怕,再次低下头去,颤声问:“那若是他找到大爷,会不会……”
她不敢说下去。
宓嫔却转脸,满眼的冷漠。
……
比之桐华宫此时压抑的安静,另一边向来冷清的丰照宫中,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孙嫔笑嘻嘻地坐在绣凳上,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德妃,“太后娘娘亲口吩咐的,让九公主去镇远公府送那花树苗呢!姐姐,您说,这事儿,您要怎么谢我呀?”
德妃苍白的脸上病容未消,见她邀功,又是无奈一笑,朝灵枝指了指,“去把前阵子皇上赏我的阿胶送去西泰殿。”
灵枝笑着应下。
孙嫔立时掩口,“这如何好拿姐姐这样贵重的东西呀?我不过就是嘴快,图个高兴罢了。”
德妃笑得温婉,“是我身子弱,吃不了这样的好东西,没得浪费了。妹妹身子好,正好吃些,滋颜养容。”
孙嫔当然知晓这阿胶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假意又推脱几句后,便转过话题笑开,“若是九公主这一次去镇远公府做客,能同镇远公化解前嫌,姐姐在宫中也能安心了。”
德妃笑着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孙嫔撇撇嘴,“要我说,姐姐根本都不用管他们!镇远公当年如何对您的,宫里的老人儿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呢!何必理会!”
德妃咳了一声,掩了掩嘴,笑:“毕竟是血亲……”
“姐姐就是太良善了!”
孙嫔愤愤不平,说着,看了眼身后,凑到德妃身前,低声道,“姐姐可知,九公主这回跟镇远公为何生了嫌隙,连带陛下都十分不满镇远公么?”
德妃朝她看去,眼神微冷。
孙嫔却没注意,只顾神秘兮兮地小声叨叨,“我听说啊,是因为镇远公想让他那个三儿子,叫什么堂来着,强辱九公主,却不想被国师撞破,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没得手九公主,自己儿子还被国师给杀了!”
说完,就见德妃面容沉静,一点儿没有她们平时议论的新鲜劲儿。
顿了下,才猛地想起好歹是关系德妃的母族。
立时坐回去,尴尬地笑了下,“都是道听途说的!我都让她们别说了!姐姐就当没听见啊!”
德妃又用帕子掩了掩口,笑:“这事儿,都什么人在说?”
孙嫔忙摆手,讪笑,“没什么人议论。就有个马场那边侍奉马匹的小子,跟我那儿的一个奴才是认识的,无意议论起来,叫我听着了……”
这时,灵枝端着一个精美的漆木盒子走过来,笑:“娘娘,这是皇上上回赏的阿胶,您看是熬好了再给孙嫔送去么?”
德妃一笑,还没开口。
孙嫔站了起来,“这怎么还好意思麻烦姐姐?我自己拿回去熬就好了。”
德妃无奈一笑,两手交叠放在背面上,朝灵枝笑道,“包好了,直接送去给孙嫔。侧殿那儿还有一些上好的辅料,一道给孙嫔送去。”
灵枝看了眼她的手势,笑容微敛,随后又笑,“是。”
福身退下。
孙嫔喜不自禁,“多谢姐姐!”
德妃弯唇,又咳了几声。
……
飞云宫中。
元二喜滋滋地盘腿坐在小桌几上,捧着那海绵蛋糕吃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无机走进来看到他这副样子,也没理会。
可要越过去的时候,却忽然瞧见了放在一旁的食盒。
顿住,低头,又看了眼元二,“这是何人送来的?”
元二吃得嘴边都是渣渣,笑眯眯抬头,“这是海绵蛋糕哦!师父!特别好吃!可惜,您不吃甜点呀!”
说着,一口将剩下的糕点全吞了。
元一等他吞完,才从旁边递过来一封信慢悠悠地说:“是长乐宫的九公主送来的,这是公主殿下给您的。”
“……”
站在书架后的元三往后躲了躲,心说,你们是自寻死路!不关我事!
果然,就听无机冷冷的声音传来,“元一,元二,近日功课不严,去补金刚经十遍,每日一早起来做早课两个时辰,下午练心法两个时辰,夜里再做晚课两个时辰。”
“啪嗒!”
元二手里擦嘴的帕子掉在了桌几上。
元一跳了起来,“我又没吃!师父凭什么要罚我!”
无机拿着信,无情地看着他,“因为你没有拦他。”
“……”
元三扶着书架几乎笑岔气,一抬头,就见无机朝他看来。
吓得脖子一缩。
就听身后传来苏木的声音,“在干什么呢?”
大松了口气,忙把他推出去,大声道,“师父,苏先生来了!”
无机冷漠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来,将食盒拎到了桌边。
元一气恼地揪着元二的耳朵,将人拎走了。
苏木回头看了眼两人,走到无机身边,注意到食盒上的牡丹花,眼神一顿。
说道,“有动静了。”
无机打开信,就见上头写着——国师!救命啊!
手指一顿。
对面苏木森笑一声,“你那小公主,有些手段啊!”
……
当天夜里,京城上空就飘起了雪。
不过一天的功夫,原本华丽堂皇的皇宫,就被染成了厚重又素净的颜色。
一早便有各宫的宫人在扫雪打冰锥子。
忽见一辆宝盖香车,后头跟着数十个宫人,一路张扬地走过去。都有些惊奇。
悄悄去细看时。
“那牡丹的花饰……是九公主殿下的车架?”
“是呀!那跟车的不是长乐宫的全公公么!这么大冷的天儿,九公主这是往哪儿去啊?”
“不是听说九公主最畏寒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
“谁知道呢!”
飞云宫中。
元三系好腰带,往后退开,恭声道,“师父,都准备妥当了。”
无机点点头,披上银灰祥云案披风,又转脸问旁边的元一,“跟着她的人都安排妥当了?”
元一正伸手去拿拂尘呢,闻言,翻了个白眼,道,“今儿一早,暗四暗五就跟着出宫去了。”顿了下,又道,“公主殿下让人转达,多谢……国师大人救命之恩。”
无机拿起念珠,眸中笑意一闪而过。
又敛下眉,淡淡道,“走吧。”
元一撇嘴,拿起拂尘,与元三一起,跟着无机出了飞云宫。
……
镇远公府,被冷落了多日的府门前,今日可算是宾客云集。
不过来的多是女眷,以及年轻的世家公子和贵女。
多是由府里管事的二房夫人和管家负责接待。
正热闹间。
忽然前头又来了一辆马车,小厮忙跑过来道,“二夫人,是镇国将军府的车到了。”
李刘氏一惊,立时便亲自下了台阶。
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吴丹丹坐在马车里得意地笑,“瞧瞧,这镇远公府的夫人,都要亲自迎到我的马车前了啊!”
旁边伺候的丫鬟赔笑,“是呀!小姐身份贵重,岂是镇远公府这种落魄之户能攀结得上的?”
吴丹丹抬了抬下巴。
马车停下,丫鬟伸手掀开帘子。
吴丹丹轻蔑地朝那缝隙撇过去,只等镇远公府二夫人亲自来迎。
那二夫人也算客气,站在车外笑:“不想吴将军府的千金也拨冗前来,请吴小姐下车。”
吴丹丹却没动。
周围的人察觉到,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故意拿乔呢?
李刘氏的脸色也不太好起来。
但凡有些教养的贵女,怎会在主人家的门前做这副拿捏人的姿态来?
可到底这么多人瞧着,她如今代表的就是镇远公府的脸面。
强忍着笑开,“吴小姐?可是……”
话没说完,吴丹丹的马车后,又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宝盖绸帘,牡丹划掉,车架的两边,随从无数,华丽张扬。
引来无数人注目。
李刘氏话没说完,转脸一看,顿时神情一变。
转过身,便朝那边走去。
车内,吴丹丹等了好一会儿,不想,这李刘氏居然不说话了,顿时心生怒意。
眉头一皱,先探出了车外,皱眉道,“原来这就是镇远公府的待客之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