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骚动，映雪就听见屏风后面传来母亲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一改往日的温柔理性，变得很尖锐，很急促。

"都出去，全都撤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映雪一回头，就看见帘子被人从外面一把揭开。随即，带着面纱的傅云，拿着一个琉璃盒子，疾步走进来。她的额头上全是汗，袍子上有斑斑血迹和绿色褐色的药渍。

这样的母亲，也是映雪从未见过的。

小厮们都已经乖乖的撤了出去。

映雪还一脸沙雕表情的看着傅云。

"你也出去！"傅云用一种近乎狠戾的语气命令道。

映雪听了这句话，就像着了魔障一般，松开丈夫的手，站起身，退了出去。

小厮们堵在门厅里窃窃私语，映雪则是望着青花帘子怔怔的发呆。

此时此刻，她就像急救病房门外的家属，已经不再奢求别的，只求丈夫能平平安安。

帘子里面一点动静也听不见，映雪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灼烧，但她也知道，此时此刻，不好奇，不打扰，便是对母亲最大的帮助。

不知站了多久，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身，面对着另一张门帘。

缝隙里透着橙黄色的烛光，但同样的，也毫无动静。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她伸手掀开帘子。第一眼就看见墙边床榻上，孤零零的躺着一个女人，呼吸均匀，似乎还在沉沉的昏睡着。眼睛上裹着的纱布，已经说明了她此时此刻与从前再也不同了。

映雪走了进去，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望着牛嫂单薄的身体，她不知不觉泪如雨下。

她知道从今往后，无论怎样善待这个女人，她内心深处的罪恶感都无法磨灭了。

想到这里，她无力又无助的坐在了地板上，望向窗外的星空。

"满天神佛啊，我知道我夫君心里，有多么不情愿。我知道他之所以妥协，都是为了我。如果上天要惩罚我们的自私，就请惩罚我一个人吧。不要再让我夫君受苦了。"

她在心中默默的祝祷，星星在模糊的视线里扭曲跳跃，像浮在夜空中的精灵。

她忽然想起方才丈夫所说的梦，他说他梦到了张晓凡，他说张晓凡不记得他。

她脑子里开始闪过自己在21世纪生活时零零碎碎的画面。

那个总爱扎着马尾，学习成绩中上游，爱打扮，爱看漫画，无辣不欢，运动细胞发达的七分女孩，就是她作为张晓凡时候的样子。

南宫羡看到她，会是怎样的心情？又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她只要稍稍脑补一下，就不知不觉露出了一抹姨母笑。

可渐渐的，她的笑容有些凝滞在脸上。

因为她冷不丁的想起，在21世纪，张晓凡生活的那个时空，的确有一个，跟南宫羡一模一样的人。那个空军中尉，那个在机场带着耳机的高冷少年，那个在扬州街头擦肩而过的超级大帅哥……

那些记忆，在她心里又一次被挖出来重播了一回。

这回她更加肯定，那些记忆片段中的男人，男孩，小哥哥，的确都长着一张南宫羡的脸，并不是她记忆出错。

而且，随着她继续深挖自己的记忆迷宫，一些她从未想起过，已经快要忘记的片段，也闪进了脑海。

某次在闺蜜王晶晶的陪同下去相亲，因为相亲对象，是晶晶的远房哥哥，一个外形和气质都不错的男生，刚从美国留学回来。

三个人吃饭时，晶晶的哥哥吐槽妹妹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晶晶则悄悄跟张晓凡咬耳朵，说是在这间餐厅里，有个帅到犯规的小哥哥。

"真受不了你，见到小哥哥就走不动路了？还帅到犯规？你这才分手几天啊？不是说了要暂停营业，休养生息吗？"张晓凡当时对她的花痴行为嗤之以鼻。

“什么休养生息？遇到这种盛世美颜，我就算出家了也要分分钟还俗的好吗？“王晶晶毫不在意的回应道。

”有那么夸张吗？还盛世美颜？”张晓凡做出要呕吐的表情。

王晶晶却契而不舍的向她安利："不信你自己看，就在我三点钟方向，靠窗的位置，你一回头就能看见了。"

她一边嘲讽，一边毫不在意的回头望了一眼，立刻就看到身后窗边的位子上，坐着的一个头戴棒球帽的小哥哥。

不知为何，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那小哥哥的双眼，也正好望向她，两人四目，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来了个宇宙大冲撞。

当时她脸一红，迅速的将脸转回去。

毕竟不是个十三点，偷看被人逮个正着，哪有不惭愧的道理？而且对方面瘫一般的表情，和布满冰渣的眼神，显然是在对张晓凡这一桌女人们无端的花痴行为表示无声的谴责。

"你看，帅不帅？我就问你帅不帅？"没心没肺的王晶晶同学，还在没皮没脸的安利。

"别说了，人家都发现了。丢不丢人啊？"张晓凡几乎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王晶晶的哥哥倒真是个思想很开放的男孩子，对自己的妹妹说了句："喜欢就去加个微信咯，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张晓凡顿时扶额，无语凝噎，这哥们还嫌自己妹妹不够奔放咋地？为了不节外生枝，造成太大的尴尬，她按住跃跃欲试的王晶晶，劝她冷静："又不认识人家，冒冒失失跑去要微信，人家会觉得我们二百五的。"

"e on！怎么会？被女生喜欢，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好不好！这哥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在哥哥的煽风点火之下，本来就号称"色中女饿鬼"的王晶晶站起身，迈着婀娜多姿的步子，朝那棒球帽小哥走过去。

但最令人的崩溃的是，她还顺便揪起了张晓凡，让她在一旁给自己助威。

张晓凡虽然也是个颜控，但也仅限于隔着屏幕对明星们流流口水也就罢了。像这样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结伙调戏良家少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经历。

她站在王晶晶身后，只想把对方给当场捏死。

"嗨，你好。"王晶晶清脆好听的声音，打破了三个人尴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