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的人们都被这一鞭子惊出一身的冷汗。他们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南宫羡,想第一时间掌握他的状况,万一他实在承受不住,便杀进去救人。
站在一旁的行刑官很是吃惊,因为对他们来说,听犯人惨叫,是每次行刑的最大乐趣。尤其这些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官爷,在外面耀武扬威,各显神通,仿佛无所不能。但只要到了这里,叫声一个比一个凄惨销魂。跪地哀求者有之,痛哭流涕者更甚。
但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冷不丁的一鞭子下去,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从背后看,他显然已经皮开肉绽。从吕菏此刻变态的表情也可以看得出,这厮今日是使出了自己浑身解数。
南宫羡的表现,让吕菏感到很不满。他觉得自己不像在对一个活人行刑,而是在对一根木头做无用的鞭挞。
于是第二鞭,他换了一根更粗的藤条,上面的盐水都饱和的溢出来。挥动长鞭朝那个高大笔直的背影抽下去,不留任何的余力。
藤条像毒蛇一般无情的撕咬着南宫羡的身体,盐水像毒液,渗入他的皮肉筋骨,刺激着他的痛感,挑衅着他的意志力。
大殿外的人,眼睛已经瞪出了血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此时此刻却都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平日里呵护着自己的守护神,独自承受着来自人间炼狱的酷刑。
南宫羡始终没有抬头,也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若不是他身体因为绷的太紧而不断的颤抖,行刑官会以为他被打晕了。
第三鞭,第四鞭……吕菏有些气急败坏。他有些怀疑南宫羡是不是根本没有痛觉。
为何他不能像别人那样,对自己哀嚎求饶呢?哪怕就一句,他今日所受的屈辱,也就没有白费了。
但实际上,生而为人,南宫羡怎么可能没有痛觉?
他紧握的双拳,由于太痛,而使得指甲嵌入了手掌。
他紧咬的牙关,也由于太痛,而磨出了血。
他藏在单薄衬袍里的身体,此刻青筋乍现,每块肌肉都像要撕裂开来。
他活了二十多年,经历过太多的皮肉之痛,这一次,算是忍得最辛苦的一次。
闭上眼和睁开眼,看到的情景都是一样的。他无法用别的感官来转移疼痛,所以疼痛就显得异常疼痛。
他在挨了第五鞭时,就深切的意识到行刑官企图杀了他。
他只有想念自己妻子的脸,想念她温柔的叮咛,才能稍稍减缓肉体上的痛楚。
他不能被摧毁,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还要继续做她的丈夫,她的依靠,她的骄傲。
两个儿子也等着他回去,用他的肩膀担起他们的未来……
藤条的挥动下,带给南宫羡的是肉体上撕心裂肺的痛;带给冷野和子轩的,是无穷无尽的恨。
与此同时,抽出的每一鞭子,也彻底的打凉了潘景元的心。
一个小身影,忽然窜进人群里,透过人墙的缝隙,朝大殿里张望。
潘竹青一眼就看到了她,他的女儿,潘映雪。
映雪第一眼,几乎没能认出刑架上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
因为刑架挡住了他将近一半的身体,他的头深深的埋着,根本看不到脸。最主要的是,除了藤条发出的声音以外,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属于丈夫的声响。
但说到底,那是与自己同床共枕了两年的男人,说化成灰也认得那是夸张了,但映雪也在最快的时间,便辨认出了他的轮廓。
与此同时,背后的行刑官也对着南宫羡抽出了第十鞭。
皮开肉绽的声音,让映雪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凭借自己娇小的身体钻过人墙的缝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刑架,在吕菏挥动第十一鞭时,闪到丈夫背后,轻轻抱住了他……
吼叫声她根本听不见,背后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她眼前触目惊心血肉模糊的背脊,已经让她丧失了所有的感官能力。
恍惚中,她知道有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她的父亲和二叔。紧接着,她只觉得双腿发软,再也站立不住,顺着丈夫的身体,便滑倒在地上。
南宫羡几乎是在她闪到背后抱住自己的那一瞬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当时发出了今日受刑以来的第一句嘶吼声――"不!"他的声音,因为嘴里的口巾而变了形,但仍旧依稀可辨。
他知道妻子为自己挡了一鞭,也知道她此刻已经瘫倒在自己身后,可他即使拼命转头,也无法看到她,他此时此刻第一次感觉到双目失明的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他开始挣扎,手腕被粗粝的麻绳勒出了血,他像一只想要挣脱牢笼的狮子,发出危险的嘶吼。
似乎有人在替他解开绳索。他看不见是谁,但也并不在乎是谁。
当他的手脱离刑架后,他竟也无力的摔倒在地上。对酷刑的忍耐,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气力与意志。
他有心要去查探妻子的伤情,却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身后的疼痛感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烧起来,每动一下,就扯心连肝的痛。他难以想象,自己的小妻子,如何能承受这样的疼痛。
周围一片嘈杂,他艰难的辨认着妻子的方向,想要立刻到她身边。
为避免厮打在一起的众人又伤着女儿,潘竹青将她带到了一旁。坐在地上,让她倚偎着自己。
映雪此刻像烂泥一般趴在他腿上,心里想的却和丈夫不谋而合。自己受了一鞭,就几乎被打瘫了,丈夫受了这么多鞭,该有多疼啊!
大殿里乱成了一团。
错手打了襄王妃的吕菏,此时被潘朗星和魏子轩打的鼻青脸肿。几个行刑官都抱着头缩在一边不敢动弹。只差每人举个牌子,上面写着"我是无辜的!"
御林军此时也傻了眼,本来很明朗的局势,如今怎么一团糟呢?
正刑殿对襄王用刑本是天经地义,但打在了襄王妃身上……还是当着人家老爹和二叔的面……
这道题,御林军显然也不会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