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如此,潘竹青也明白,如果以弟弟为首的这帮家伙,再自以为是的替襄王出头,那么皇帝很有可能会在一怒之下,打破自己的底线,真的当堂判襄王死罪。
这个时候,需要有人来让百官清醒下来,也需要有人,替皇帝挽回颜面。
他细数之下,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自己上了。
潘竹青作为文官之首,他一发言,便相当于牵制了大殿上一半的嘴。
所以跪在当下的文官们,也开始先后向皇帝表示,襄王应当惩罚,但罪不致死。
皇帝也冷静了下来,因为就在方才那一瞬之间,他觉得自己已经起了要立刻不顾一切除掉南宫羡的冲动。
杀是一定要杀的,但不能是此时此刻。
"谁说要处死襄王了?朕有说过这话吗?"皇帝没好气的反问群臣,接着,又对着南宫羡说道:"朕念在三军将士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和夏伯武都是军中的人,那就按照军伍中的规矩来办,赐你二十军鞭,你可有异议?"
话音刚落,大殿里群臣的心又开始沸腾了起来。
军鞭,其实就是用浸泡了盐水的藤条抽打身体。一般人十鞭都受不了,更何况二十鞭?
皇帝根本无暇去看旁人的反应,他只关注着南宫羡的表情。他发现,对方此刻嘴角竟然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父皇!二十军鞭打下去,就算铜皮铁骨也承受不了,更何况是王叔?求父皇开恩,饶了王叔吧!"南宫喆此时再也忍不住,上前替南宫羡求情。
南宫羡将脸朝向他的方向,语气平静的说道:"亲王不必多说了,皇上已经算是法外开恩,厚待于我了。"
潘家父子,此刻已经不敢多言。方才他们俩已经发现自己帮了倒忙,幸亏有潘竹青解围,才在刀口上救下襄王的命。
冷野想要护主,却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说什么也是无用。更何况,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那样只会让皇帝另选他人暗杀王爷。
"皇上!"子轩从人群里走出来,跪在南宫羡身旁,抬头对着皇帝,用恳求的语气说了句:"微臣请求皇上……"
他是想请求皇帝,让自己替襄王受刑。但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南宫羡冷冷的打断:"谢皇上隆恩!臣甘愿领罪!"
映雪在年家附近蹲守了一个白天。她打算摸清年家人带年万冲儿子出门的规律。
这才是第一天,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仆妇带着那个小孩子到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一份乳酥,便又立刻回了府。
映雪知道自己时间并不充裕。听说一般武官的庆功宴,都会开在回京述职后的一个月内。所以她必须至少在半个月内,便完成自己的计划。
申时过后,她意识到自己应该回府了。丈夫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便让马车往襄王府的方向走。
坐在马车里,安宁的京城街景,在窗边掠过,一阵阵寒凉的风,吹进车厢,让她不由的裹紧了披风。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脏总是在胸中不安的悸动。这种感觉很不寻常,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马车行进了几条街后,这种心律不齐的症状越发明显。她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赵叔,赵叔!"她掀开车帘子喊住了车夫。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车夫勒停了马车,回头问道。
"这里离皇宫是不是不远了?"她问道。
"对,前面往东不远就是皇宫的辅政门。"车夫回道。
"那就先去辅政门一趟。"映雪果断决定。
"娘娘这是想去接王爷吗?"车夫笑着问。
"他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回家了。但我有些不放心,就是想去看看。"映雪很坦率的说道,她并不介意别人认为她大惊小怪。南宫羡的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不算小事。
"好嘞,娘娘坐回去,我这就带您去!"
马车很快就到了辅政门外。映雪走下马车,让车夫去停车区域等她。
"这位军爷,请问现在,退朝了吗?"她问站在门口,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守卫。
那守卫一眼就认出了她,一来是因为她和襄王这对金童玉女实在太过养眼,总是让人能够过目难忘。二来,则是因为她和丞相太有父女相了。"回禀王妃娘娘,到目前为止,尚无官员从这里出去。"
"哦,谢谢啊。"她退到一边,勾着脖子远远望了望广阔的宫苑。里面看上去很平静,只有巡逻的士兵不急不慢的走着。
可是无论如何,她的心,就是平静不了。
"即使是述职,也不至于弄的这么晚啊。"她心里不断的的重复着这个念头,在宫墙外来回踱步。
或许真的是上天故意安排,就在这个时候,正好赶上守卫换班。
前来轮值的守卫刚刚站定,便带着激动的口吻向方才那两个守卫说了句:"你们快去看看,皇上赐了襄王二十鞭刑,此刻,正要去正刑殿行刑呢!"
映雪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只愣了片刻,她便冲到门口,抓住那名新来的守卫追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你是什么人啊?"那守卫吓了一跳,惊叫了起来,随手便去抽腰间的刀。
"不得无礼!这是襄王妃娘娘!"旁边的守卫提醒道。
新守卫这才恍然大悟,打算跪地求饶。"娘娘恕罪!"
"我在问你话呢?你方才说什么?"映雪拽住他,大声吼道。
"我……我说,皇上……赐襄王殿下二十鞭刑,他们……正去正刑殿的路上呢……"
"什么罪名?"映雪此时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这个问题。
"这……属下不清楚!"那守卫诚惶诚恐的说道。
"正刑殿在哪里?我要进去。"映雪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娘娘不能进去!您没有皇上或者太后皇后的圣谕,属下们,断断不敢放您进去!"
守卫们单膝跪地,挡在她面前,她绝望的看着宫门里的苍穹和石砖,心里如烈火烹油般受着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