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朝廷里的大动荡,还是多多少少引发了一些副作用。
比如,德宁郡主的婚事,被押后了半年。表面上的原因,是何刘氏母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跟夏家有姻亲关系。按照本朝法令,家中有贬斥牢狱刑罚之类的事情,半年内不得举办婚礼。
实际上的原因,确是皇帝在夏家的事情上,吃了老母亲太多的鳖,决定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德宁郡主一家,也不敢有半句怨言。至于冷野,他本就为追捕聂萧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婚期可以往后推一推,倒是让他得以喘息。
夏伯文伏法的半个月后,原本是冷野应该做新郎的日子,可现如今,他却来到了湖州城大营。
这里是洪水退去后,重新修整的营房。还未完工,很多地方还不是很牢靠。所以南宫羡还没有将妻儿接过来。
南宫羡将冷野带进他自己的住所。外表看上去还行,走进去一瞧,墙面全是湿气。
冷野知道,南宫羡完全可以住在管家驿馆中,那里有的是建在高处的楼阁。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稳定军心。
"我听说你的婚期被推迟了?"南宫羡招呼他入座后问道。
"嗯,确实如此。郡主为此事,还偷偷哭过。"冷野说道。
"你们和好如初了?"南宫羡好奇的问。
冷野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听说,娘娘找她谈过心。"
"我家映雪在安抚人心这方面,恐怕无人能及。"南宫羡有些得意的说道。
两人闲聊了一阵子,冷野便说出今日前来的目的。
"王爷,我按照您的吩咐,在整个中原地区堵截盘查了顺天镖局的镖车,但很遗憾,毫无收获。"冷野有些惭愧的说道。
"是吗?有起过冲突吗?"南宫羡平静的问。
"完全没有。镖局的人,似乎都很顺从,并未与我们有过任何冲突。"冷野说道。
他原本以为南宫羡会有些恼怒,但他却出奇的平静。似乎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好吧。现在我已经可以断定,聂萧和那群蒙合人的出逃,与常远兆本人有关了。"南宫羡很确定的说道。
"何以见得?"
"顺天镖局,向来纵横于江湖,无论贼匪还是禁军,都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忽然被围追堵截,却一声都不吭。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必定是有人猜到我会这么做,事先打好了招呼,稳定了军心。能号令整个镖局所有行当的人,除了常远兆,还会有谁?"南宫羡冷静的分析道。
"我真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冷野很是气愤。尤其是想着,这位常大将军,还在襄王府里和潘景元喝过酒。眼睁睁的看着朗月受那样的罪……这样看来,他也太阴险了!
"我也想不通。聂萧何德何能,搬得动他呢?"南宫羡喃喃自语道。
沉默了良久,冷野问道:"事到如今,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如今,我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仅凭客栈那几个人的证词,最多能证明镖局的人从客栈里带走了他们,却不足以让我们兴师问罪。目前能做的,就只有等,等常远兆出现,看他要如何面对潘家人。"南宫羡淡淡的说道。
"真的想不到,曾经的镇国大将军,竟然会勾结外敌,不仅背叛了国家,还背叛知己好友。"冷野还是久久无法平静。
南宫羡知道,他是身为忠烈之后,对叛徒本能的憎恶。
"此事没弄清楚原委之前,先不要外传。"南宫羡叮嘱道。他并非为了保护常远兆的名声,而是私以为,潘景元此刻正为了自己的儿子忧心,实不忍心再给他添堵。
"我明白。"好在冷野本就并非多嘴之人。
"朗月最近如何?"南宫羡问道。
"伤口感染过一次,幸好霜儿发现的早,鲁大夫和傅大夫及时处理了伤口,如今算是都愈合了。"冷野说道。
"嗯。"
正如冷野说的那样,由于夜里霜儿发现的及时,保住了朗月的双腿,如若感染迅速蔓延,那他的腿就非锯不可了。
但也是因为如此,朗月知道了霜儿每晚都会耗在自己这里,便再也不允许霜儿进入他的房间了。
自己的状况自己太了解,这双腿想要站起来,希望实在太渺茫。即使有,那也是要付出十多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
他喜欢霜儿,希望她过的幸福。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再去为她做什么了。甚至作为一个男人,连保护她的力量都没有了。
所以,他辗转反侧后,决定狠心推开她。
霜儿依然留在襄王府。虽然不能进屋照顾朗月,但朗月的一日三餐,都是她亲手准备的。这件事,只有杜若桐和王妈妈两个人知道。
杜若桐很喜欢霜儿,即使知道她曾经被人欺负过,也依然喜欢她,甚至心疼她。
但无论如何,也拗不过儿子的固执。说起来,潘家的男人都是表面好说话,实际上固执到可怕。
霜儿每日除了给朗月做饭,便是留在屋子里做针线活。谁也不知道她具体在做什么,只有桃菲依稀见到她似乎是在刺绣。
南平亲王,终于接受了皇帝的赐婚。订婚对象,就是扬州知府吴珏的千金吴悠然。
皇帝看中她,无非是因为她家世一般,但门风尚好。有名望,但无威望。这样的王妃陪在南平亲王身边,让人放心。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算算日子,那时已经是深秋时节。
这三个月内,新人不必见面,所以南宫喆依然忙他自己的事,而吴悠然,则是回到了扬州娘家,度过她人生中最后的闺中时光。
当初吴珏对她的期待并不是那么高,最极限的一次期望,便是南宫羡的侧室,虽然对方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们家。
没想到,上天竟然给他们家扔下了一个皇子!还是个手握重兵的亲王!还是最后可能继承大统的准储君殿下!
赐婚圣旨落定之前,吴珏没有一晚上能睡的着。他一直在期盼与紧张间辗转反侧。如今,总算是安心了。
真是要谢谢南宫羡当初的爱理不理。